魏虞坐在宫廊处,身后是硕大的牖窗。因近日雨水,窗虽严密闭合着,他仍能听得殿内说话声。

“王父被褫夺了功名,如今的定恭王府,被章士彦那小人占为己有。川云,王父年岁已高,本宫见他老人家那样子,真真心里不好受。可恨本宫如今身如浮萍......”

“娘娘,几处都无办法么?若寻得陛下,可有法子么?”

“陛下?陛下!川云,郭通直说,陛下请赐禹州老死,魏虞准了他,他带着几个妇人,走了!川云,他走了!呜呜呜,他竟撇下本宫,自己先逃了。川云,本宫与他多年夫妻情分,到这节骨眼,他竟抛下我!”

“娘娘,外头如今乱作一团,城外更成九反之地。奴婢今日随您出宫,打听得那姜娘娘被人发现死在城外道旁,幸好娘娘未曾离宫,尚得平安。如今谁也指望不上,唯求魏小王爷手下留情。娘娘,您莫与他置气,且活下来,救得老王爷他们才是。”

这几句,殿中的女子抱头痛哭,他只听着,当年定恭王府中被禁足的少女,那日夜里,他到得小院,亦是听见同今夜这般悲戚的哭声。

“那是魏虞送的,母妃理当去罚他,为何偏来罚我?”

“郡主,不过十日,忍一忍便过去了。”

“明日便是元巳,姐姐们去得祓禊,我却要呆在房中,你让我如何忍得?”

“奴婢去为郡主采些花儿,咱们自在房中濯水,如何?”

“你是傻的,我不与你说。”如此,房中铜罐器皿稀里哗啦砸了一地,“那魏虞早不送晚不送,偏在今日作弄于我。他定是前世与我有仇,这一世来害我的!”

那时的他,确是不安好心。刘绍自见了定恭王五娘子,几次三番想寻机与她独处。什么元巳幸临东流水上,美人日濯花浴,去宿祓禊,是为大洁。往年王孙贵族们于水畔猎艳,闹出的事端何曾少过,谁又能去讨来说法。只是,他到底只护得一时,她终究还是嫁了刘绍。

殿中哭声渐弱,他拂去随风飞溅身上的雨水,示意禁卫推开宫门。待转入屏风后,便也见得身披素纱深衣,偎在宫人怀中的女子。

川云正为李少玄拭发,忽见魏虞现身,急急拽过袍子来掩。

李少玄自川云肩上拧首,见是他,也不哭了,只睁着一双红肿的眼,冷冷瞪他。

川云知他心意,也明白李少玄逃不过,略躬身,退了出去。

魏虞在李少玄身旁坐下,扣紧她待支起的腰,将她按在膝上。他身上的金银铁甲冰凉湿漉,鳞甲透过锦袍纱衣铬着她肌肤,李少玄无处安身,嗔:“这样我不舒服......”

魏虞与她凝眸:“那便为我卸甲。”

李少玄如何肯:“我不会。”

“我以为娘娘有事相求,怎这样轻易之事,娘娘却不愿为我做。”

李少玄心中有气,自知境况不同往前。他人在这里,只一句话便可定王府上下生死。若将他激走了,她又上哪里哭去?在裴己非那里吃的亏,难道还学不乖?当下敛了心性,去端详他身上的甲胄。因定睛,便也望见他模样。适才,足有半个时辰,他当真就在外头等着。雨雾瓢泼了他一身,水珠缀在他长睫,一瞬如泪。指尖向前,去解铁胄丝绦系带,不以为然。她于魏虞,大约是年少的不可得,故此杀将归来,不管何等手段,都要将她收入囊中以偿夙愿。来日,觉不过如此,自然弃若敝屣。现下,他以为做些姿态,略用些苦肉计,她就该心软,感激涕零么?

她的指在颈上摩挲,微痒。末了,她双臂上举,将铁冑摘下,纱衣滑落,现出一双皓雪玉臂。这时,见得她嘴角微扬,梨涡一闪即没,心为之动:“怎么?”

她径自垂眸去寻开襟的铁钩扣,琢磨着如何启扣,半饷,道:“多年前,魏将军旦来相见,定非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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