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林睁开眼时发现,他站在一个阴暗的街道十字路口,周围是青灰色的陈旧楼房,地上是破掉的窗户的玻璃碎片,几张报纸顽强地糊在窗框上。不远处是锈迹斑驳的路灯与简陋的广告牌,一下让他回到了上个世纪。

疑惑的他漫无目的选择了一个方向往前走,经过几节马车的车厢是一扇完好的现代铁门,这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就像领先了两百年。

当他好奇地拉开铁门时,突然漆黑的门后一片火光闪了一下,接着是“砰”的一声枪响吓得贾林差点跳起来。生死瞬间贾林并没有想象中的更加惊慌,而是脑中一麻,就像微弱的电流淌过。

他瞳孔略微放大,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力量释放了出去。他看到了火花完整的绽开与凋落,他看到了一颗子弹来到眼前逐渐接近,只是那速度很慢...很慢...于是他轻轻侧了下身子,看到子弹从眼前飞过,看到旋转的弹头,看到一块奇怪的花纹。

“砰”

第二声枪声响起,贾林很快又找到了感觉,再次来到这奇妙的状态,这次看着飞来的子弹他突然有些想法,于是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弹头,调整了方向,于是这过程结束之后,侧后方的墙壁一响,一块砖破碎开来。

当他再次回看那扇门时,“咣”的一声,那扇门关上了,两边的街景飞速后退,然后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金色的光芒穿过小木屋的简陋窗户照在躺在兽皮上的贾林身上,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丢了魂的一晚上过去,触手...奇怪的梦...

起身的时候尤莉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狄克森也不在屋内,而是小木屋门口拿着一本书读读写写。

贾林丢了魂魄一样走出木屋门口,找不到回家的那扇门让他很失落,打开其他门的方式没有头绪,而昨晚的梦让他很疲惫。看到远处金色的阳光穿透层层云朵洒向海面,波光粼粼,那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但不是在每个人心里都那么美丽。

“你似乎有点消沉,这会导致离魂素逐渐消散,很不好。”狄克森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眸子泛着点金色。

“啊...想起些很不好的事情。”贾林眼神涣散,消沉的他懒得询问“离魂素”是什么,他接着说道,“话说...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我似乎没有什么能报答的。”

贾林正思考着学习魔法变强的话,能不能打开其他的门,这时狄克森似乎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发散的思绪,说道:“其实原本你的到来就是一种很好的回报,这里很久没有外来人了,只有不断离开的人。不过,你也马上要离开了,就今天。”

贾林眼神重新正常起来,看向狄克森。他总觉得缺少很多解释,这个金发少年就是个谜语人,而从语气来说,他似乎不是要赶自己走,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先前和你说过村民们一个个搬走,瘟疫只是一方面原因,而更大的危险来自海里。”

“海里?”

狄克森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远眺,看向海平面,缓缓说道:“海里异变的小鱼小虾,它们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即便杀死之后也不能吃,会染上重病没办法治疗,靠捕鱼为生的渔民们没有办法。后来一些生物开始尝试上岸,并且它们成功了,它们吃掉了附近的牛、羊、种子,甚至木头。好在我懂一点魔法,总是及时阻拦他们。不过慢慢的数量越来越多,我想这次很难挡住。”

“那你为什么不...”话说了一半,贾林突然意识到狄克森说过,他在等人。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父母似乎就借助预言察觉到海里有异常,于是前去探索,但一直都没有回来。早就听渔民说大海很大,他们可能是死了,也可能只是探索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和姐姐一直在这里等他们。”早就预判了贾林的下一句话,狄克森半眯着眼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但还有个秘密,本来是为了保护渔村,所以一直没和外来人说过,但现在如你所见,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无法离开这个村子。”狄克森叹了口气说道:“曾经尝试过,一旦试图离开村子,就会被无形的力量侵入身体,逐渐窒息。一旦被外面的对村子图谋不轨的人知道,结果会很不好,可现在都无所谓了。”

尽管这么说有些不好,但也许最能安慰人的不是什么漂亮话,而是亲眼看到有人处境和自己一样,或者比自己更惨。面前的金发少年处境更惨,放在大多数人身上应该都会无比痛苦。心情平和一些的贾林从昨天到现在积累了一肚子的疑问,但此刻不好意思说太多,两个人一起望向海平面没再说什么。

沉默间天空突然变阴,原本洁白的云朵愈发阴沉,遮住了太阳,贾林似乎感觉到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肩上,摸了一下湿漉漉的,这天气的变化让他回想起了家乡南方的某座城市,上一刻还有着阳光,下一刻倾盆大雨,再接着又是云开雾散阳光撒下来,如果是晚上,有时还有成群的长着翅膀的蚂蚁飞进屋子让人不悦。

一道人影从不远处走来,那是提着直剑,身披软甲的尤莉亚·穆夏。她站在狄克森身边一句话没说,而狄克森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帮我把书拿出来吧。”然后转头,表情罕见的带着严肃,对着贾林说:“看来提前了,你现在就要离开,马上。”

而出乎意料的,贾林没有立刻答应,他回想起昨晚的梦,脑子不知道哪里抽筋了,突然看着狄克森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留下。”

“我在说什么?我疯了吗?”贾林感觉脑子有点热,心里这么想着。

“你...”

“我留下。”贾林的眼神有些坚定:“我会见证,见证在这世界的角落有一名伟大的魔法师,一名守护者,一个孝顺的儿子。”

“完了完了完了,我还是我吗?这是我嘴里能说出来的话?”贾林嘴角略微抽搐。

狄克森的眼神有些波动,再次翻开了书,只是低着头。

印象中他的父母很和蔼,但因为父母的离开,从小开始他就和姐姐尤莉亚相依为命,因为天生魔力强大,他从父母留下的一册册神秘书籍中自学了魔法,村里的人很敬仰姐弟二人,再加上多次对抗那未知的危险,他们两个人被当做守护神一样对待,这是很多人一生的理想,但也因此从小没有感受过平等。

同龄的小孩从来不敢接近他,生怕那是一种亵渎,说是没有童年也不为过。日复一日的,尤莉亚外出解决生活的衣食住行,狄克森每天只能沉浸在父母的书籍中,从不外出,也无法外出。他也想和同龄伙伴一起玩,但他双腿无法行走,他也想和同龄伙伴一样完成学业,但他无法离开这里。

回想间,尤莉亚拿到书籍走了出来交给狄克森,带着惊讶的目光看着贾林,并递给他又一把直剑,然后她没说什么,三个人并肩看着海平面。

黑云越来越浓,直到完整地遮住了太阳,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越来越大,有些模糊视线。远处的沙滩渐渐出现了黑影,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贾林逐渐看清了那些黑影的真实面貌,那是鱼、是虾、是海星、是海螺,但它们奇形怪状,样貌扭曲,令人生理上的不适与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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