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遗心如死灰,他悄悄侧脸向后看去。

除了飞扬的尘土和沉默奔行的军骑什么也看不到。

管城早已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继弄丢了瑶瑶和阿游之后,他一下子又弄丢了所有人。

仔细想来,又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给弄丢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要被带往青州,他也无从得知身边的这些军士什么身份。

军士,军士,又是军士。

害的夫子下落不明,屠戮乡亲亲人,害的家破人失的是军士。

在管城非要将自己牵扯在阴谋漩涡之中,又卷走瑶瑶阿游的人也是军士。

日夜监视自己小小酒肆害又一步步把自己引到这未明的麻烦事件中的还是军士!

自己也落得个被军士挟持而走,前途命运未卜的下场。

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过去十几年遭遇的事情加起来也没有这两个月的经历来的变幻多端,匪夷所思。

自己只是一个山野小子,一个对官职、爵位一概无知的村夫,也从未想过能接触到如此多的所谓大人物,更别谈预料到会掺和到他们的事情之中。

李遗虽然无知,但并不迟钝笨拙。

虽然知道了穆云垂身份非比寻常,但是当出山后亲眼见识或者说亲身经历了抓他的这个阵势,直观地了解了这差点死在刘大勇手下和他们三人袖手旁观下的小哥身份的尊贵后,也明白了自己又纠缠进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之间的争斗。

李遗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按照风险最小的方式稳妥地过自己地日子,却一步步到了失控的地步。

少年意识到,他没有决定自己做什么,去哪里的自由了。

窄短的马鞍容纳了两个人十分拥挤,李遗就被横放在半部马鞍上,腹部就那么硌着,起初颠簸的起伏带来的疼痛让他险些昏死过去,可是他略一挣扎便受到同乘骑士的呵斥。

显然同行骑士并不喜欢这个占去他半具马鞍的少年。

可是随着一路奔行,李遗居然也能渐渐适应这种节奏,随着疼痛渐渐消失,李遗越来越安静。骑士期间觉得不对,他掰过少年的脑袋,直到看到眼珠还在动,便又甩开不再管了。

穆云垂一直在视野之中跟随着,与李遗不同,穆云垂没有被捆绑,也没有与人同行,得以单独骑乘一匹战马。只不过始终在重重围绕之中罢了。

沾了他的光,李遗也在重重保护之中。

李遗看不到纪竹王筴二人,他不知道二人是被带到了别处还是就在自己附近,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在夜幕中不知道奔行了多久,无事可做也毫无睡意的少年注意到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腹部的颠簸感也越来越轻微。

随着所有人马驻足停下,李遗也被放了下来,像一件货物那样被随意丢在一边。

李遗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长这么大除了吴家坳和管城就没去过任何地方的他自然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漫天的星斗,联想起在只看到了月亮的管城,李遗心下更加失落,想来是已经离开很远了。环视自己周围,他没有看到穆云垂也没有看到纪竹和王筴。

此刻他殷切地希望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即使仅仅是认识的那种熟悉。

没有人与他说话,骑士们应该只是短暂的歇息,有人在搜罗干柴引火,有人在给战马喂食草料,还有一人就蹲坐在几步远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就直勾勾地看着李遗。

察觉到李遗的目光,那人斥道:“看什么!贼叛徒。”

李遗不吭一声收起视线,盯着自己那从鞋子破洞里露出的脚趾。

这鞋子是夫子在春节时为自己做的,用的草鞋底,加了布帛面。自己没舍得穿,平日里依旧是赤脚或穿草鞋,直到惨案发生之后自己带众人远行时才让它下了地,眼下却也是破了。

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管城酒肆中,自己身上与夫子有关的也只有这双已经破烂不堪的鞋子了。

再念及酒肆众人,李遗稍稍心安的是自己出门前备下了三日的吃食和双婶的药物,身上所有的钱财也都留给了他们,撑一阵子应该不是问题。

能撑多久呢?需要撑多久呢?李遗没有答案。

就在胡思乱想间,那呵斥李遗的军士甩给他一块馒头:“真是搞不懂,还要给卖国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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