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目标,路途就觉得近了,要见人,怎么也不能穿得破衣啰嗦。
他与大霞结婚,两人的心里都没怎么当回事,所以金九依旧穿着平日干农活时穿的粗布衣服,而且多日都没浆洗了,后背前襟都是汗渍。金九决定先去百货商场买一身新衣服。
坤山的大型百货商场只有一家,在火车站对面,是个老式的三层楼,门前一个电话亭,电话亭是铁路的,电话亭旁边是一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广场,广场也是铁路的,不过看自行车的老头却是商场的临时工。
金九骑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在东拐西拐拐进广场,刚停下车,老头对着他喊:“锁好了,锁好了,丢了没人管!”
金九锁上车,拿着钥匙就走。
老头又喊:“存车费两毛!”
“丢了车你他妈的不管,凭什么要存车费?”金九心里这样骂,但脸上却一脸媚笑,他知道,权力这东西不分大小,拥有者无不会将权力发挥到极致,若是真的惹了这个老头,他的自行车可能就真的丢了,丢了可就真的没人管!
金九在一袋子摸索半天,摸出一毛,低声说:“大爷,别扯票了,这一毛钱给你!”
老头瞥了他手中皱巴巴的一角钱,厉声道:“别和我扯这个,不存推一边去!”
金九知道老头是嫌少,所以再将手伸进口袋,又摸出一角,说:“大爷,别开票了!托付您用点心!”
老头接过钱,脸色柔和了一些,说:“别超过十二点,十二点之后我交班!”老头说着,搬起金九的自行车,放到了一个石棉瓦棚子里,这个棚子里存放的都是百货商场员工的自行车,有一个单独的围挡,围挡外有一扇小铁门,小铁门上着锁……
昨天金九一夜没睡,他想了一宿,今日重生,一定要换个活法,上一世之所以活得那样悲催,也许不光赖大霞母子,他若头脑通便,也不至于做一辈子苦力,若是自己有了钱,岂是大霞母子能驾驭得了的?
看来此想法果真灵验,同样花两毛钱,多一句话的事,他的自行车就多了一把锁……
他笑吟吟地揣着车钥匙走进商场。
卖服装的在二楼,金九记得那个年代时兴迪卡布的中山装,公社干部下乡,都穿灰色的,灰色的中山装特别有领导范,四舅姥爷看着眼热,但他不敢穿和领导们一个颜色的,他就托人买了一身蓝色的,蓝色的中山装像文化人,和四舅姥爷老树皮一般的脸太不相配,所以四舅姥爷只在他家大小子结婚时穿过一回,便叠放整齐,压在箱子底下了。
金九走到二楼,指着一套蓝色中山装道:“那身衣服多少钱?”
售货员是一位五官精致的冷美人,看都没看他,冷冷道:“十七块。”
“是迪卡的还是毛料的?”
“毛料的!”冷美人有些不耐烦了。
来自后世的金九没少受人白眼,对冷美人的态度见怪不怪。
其实那时的人都被迪卡这个外来词语给蒙了,迪卡布是化学纤维混纺的布料,尽管这种布结实耐磨,色彩也远比毛料布丰富,但就质感而言,迪卡布与毛料布不在一个档次,所以后世这种布多用来制作工作服……
但在那个年代,普通人家多是一年四季只有一身衣服,显然结实耐磨色彩又纯正的迪卡布更受人追捧,所以那个时候,迪卡布料的衣服,其价格要超过毛料,用这种布料制作的中山装,一度成为各级领导干部追捧的服饰。
“十七块你还想买迪卡布的!”女售货员乜斜他一眼,见他穿戴就知是农村来的,所以心里充满了鄙夷。
“有迪卡布的吗?”
“有!”售货员指了指货架上的另一套深蓝色衣服,说:“这是迪卡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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