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可曾念过什么经文没有啊?”
寒溪房的一侧,用作会客之用的耳房内,沈老夫人停下和安老夫人之间的闲聊,轻声问坐在对面的沈慕芸。
几乎是沈老夫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沈慕芸就想起从前她抄过的那些堆起来足有半堵墙高的经文来。
若问有什么事情,是后来她入宫的那些年里做的最多的,此时她能立刻回想起来的,便也只有佛经了。
什么阿弥陀佛经,法华经,金刚经之类的,都是她后来抄写得最多,甚至都能够完全背下来的。
只是这话,眼下却是不能说的。沈慕芸斟酌了半晌,最终挑了最适合她这个年纪读的,声音温和地回答沈老夫人。
“回老夫人,读的并不是很多,最近在读阿弥陀佛经,不过我觉得法华经也很有意思。”
她如今年纪还小,那些晦涩难懂的自是不会读到,在所有经文里,只有阿弥陀佛经算是入门级别的,也正适合她眼下这个年纪读。
沈老夫人并没有生疑,转而问了她一些其他问题,终于,在沈慕芸感觉话说的多了,已经有些口渴的时候,沈老夫人转头看了一旁笑着的安老夫人一眼。
安老夫人冲她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拉了沈慕芸的手,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你之前给我绣的东西,上面的字,老夫人觉得很好看。”
“你之前可有绣过文字?”
安老夫人说的那个,其实是一种花样子,却绣成了文字的样子。
你可以说它是个花样,但仔细看,又是个文字的样子。颇有一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韵味在里头。
那原本是她一时兴起想到的,想着,既然是送给外祖母的东西,那就用点讨巧的心思,让外祖母高兴高兴。
谁知道一时兴起的东西,现在告诉她,居然入了长房老夫人的眼。若说绣东西,她对自己的水平是绝对有信心的。
别说那些衣服帕子之类等闲日常的东西,她后来在宫里的那些年,连观音像都是绣过的。
虽也是供奉给佛祖的东西,但物件儿和文字到底是不一样的。
更不用说是佛经那样磨人心性的东西了,沈慕芸的心里就有些踌躇,她真的可以吗?
“外祖母,你衣衫上的,就是一种花样。若是单纯的文字,我是没有绣过的,佛经…最是磨人心性,我没有把握,我能不能绣好。”
顿了顿,沈慕芸想了想,松了安老夫人的手,转而又对着沈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看得起慕芸,是慕芸的荣幸。但慕芸之前从未绣过长篇的文字。佛经又是磨人心性的东西……”
顿了顿,沈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女目露迟疑,但转瞬又迅速地压了下去。
“不知道老夫人这边可有供人临摹的字样?”
言下之意,要绣你也得先给个花样,让我心里有个数啊。
听了这话,沈老夫人倒是起了些兴趣,从进门到现在,终于认真地把眼前的少女看进了眼里。
沈慕芸低眉顺眼地站着,从沈老夫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女乌黑如墨的发顶。
沈老夫人呵呵地笑,眉眼间真切地透出一丝难得的温和来。她视线一转,又看向安老夫人:“我倒是没想到,你屋里还有个这么伶俐的丫头。”
这句话,就是难得真心实意的夸赞了。
站在一旁的安老夫人闻言,再对上沈老夫人难得温和的眉眼,回神之后自是一阵又惊又喜。
大半辈子的妯娌了,她自是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姐姐的性子,又究竟有多么地眼高于顶。这么些年,除了小儿子楚衡的事情,她基本没对任何的事情上过心。
别说夸赞了,等闲的人根本就是到不了她的跟前的。
饶是她都没想到,本是一句闲聊居多之言,却因为她把东西拿了出来,就这么入了沈老夫人的眼。
沈老夫人居然亲自开口说,把人带来见一见。甚至等不及她回去跟人通一口气,就差人把人给请来了。还是让心腹郁嬷嬷把人请来的。
这是连她都没想到的好事,她都没想到,沈慕芸会有这样的运气。
经文本就繁长,更何况是把经文绣出来,这样既费时间更费精力的事情。想来,自己的这个外孙女,是很长时间都要待在寒溪房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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