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杂闻

宾主尽欢，孟良四人踏着星光走在了回林场的路上。每个人吃的都意犹未尽，兴高采烈的反复讨论着手抓羊肉的味道。仿佛讨论多一遍，就能重温一遍滋味一样。“可惜他们伊斯兰教不允许喝酒，有肉怎能无酒？滋味都减少了一半”周小月遗憾的说。哈萨克族可以喝酒，但饮酒在他们的传统上被视为一种不被认可的行为，尤其是年轻人不准当着老人的面饮酒。最终还有木拉提父亲的酗酒导致身亡，在他们这个小家庭，更是对酒抵触到了极致。

木拉提的父亲叫别克，前面说过，哈萨克族父亲的名字是儿子的姓氏。所以木拉提的全名叫做木拉提.别克。老别克年青的时候据说也是人中俊杰，他们民族每隔几年都会举行赛马大会。老别克小时候可是赛马大会经常的冠军。

赛马大会是哈萨克族年轻人锻炼骑马本领的娱乐活动。活动开始前，必须准备一块长一米左右、颜色为红色或绿色的布。活动开始时，先由一个小伙子拿着布骑马起跑，其他人乘马尾追。被追赶的人只要被追上，必须迅速将布交给先追上自己的人，然后大家继续追赶第二次拿到布的人。这样连续不断，犹如接力赛一样。参加这种竞赛活动的多是十三四岁的小伙子，个个健壮策马飞奔，跨过河流，越过高山，冲破前进道路上的重重险阻，直玩到大家尽兴方罢。这种活动主要是让年轻人锻炼骑马本领和意志。他们挑选和训练的赛马是最好最棒的。跟现代赛马不一样的是，哈萨克族赛马的鞍具轻巧，马鬓和马尾，总是点缀着美丽的布条，布条与马尾辫起来或绑扎在一起。其实那是标记，好让大家看清楚这是谁的马，孩子们穿着各色的衣服，好像蝴蝶在风中飞过。赛程一般长二十到三十公里之间。有跑直线的也有在草地跑圆圈的。赛前总是有老人们领着参赛的孩子到起跑点去。一声令下，骏马们犹如离弦的箭冲出去。机灵的小骑手们伏在马背上一面催马飞驰，一面小心替马擦拭眼前的汗水。汗水流入马眼会影响到奔跑速度。

成年人的比赛更加激烈，方式是刺激的叼羊。所叼的羊是山羊，哈萨克人称其为“灰狼”。这个名称可能是古代突厥人的狼图腾的崇拜习俗遗留下来的。叼羊之前，人们先分成两组，每组各出一人一骑相互对叼。先出场者把羊压在脚与膝之间，两手抓住羊的后腿压在马鞍上，对方出场的人抓住羊的两只前腿用力拽拉。这时要求人力和马力的有机配合，谁的力量强就会将羊抢走而获胜。这样几次对叼之后，最后大家合叼一只羊。持羊者催马前跑，其他人拼命追赶。追上后大家尽力争夺，夺得者又持羊飞跑，其他人又继续追赶。如果持羊者遥遥领先，别人无法追上就算获胜。获胜者可将叼到的羊送到一位最受人尊敬的人家里，当天晚上就在这个房子里宴请人们，通宵达旦的娱乐。

可惜别克在一次赛马大会摔断了腿。从那之后意志消沉，家里的重活儿干不成，还需要分出来一个人照顾行动不便的他。慢慢的不顾族里的传统，整日沉迷在了酒精里。哈萨克族的喝酒跟汉族也不太一样。他们不吃下酒菜，伴酒的居然是水果硬糖。这里小卖部的墙边一般都有一溜类似吧台。两三个酒精爱好者，从早上就来到小卖部。或者偷拿一些家里的风干肉，或者拿几个鸡蛋，几个人合资或买或换一瓶最便宜的白酒。几个人围着吧台，边聊天边滋溜一口。喝的很慢，经常可以从日出喝到日落才相伴着跌跌撞撞的往家回。老别克就是有一次喝了太多的酒，跟同伴分别了之后，一个人倒在了离家里没多远的雪地里。这里的纬度其实是跟东北齐平的，冬天最冷的时候曾经达到过恐怖的零下四十度。一夜过后。整个人都冻硬了，就这样简单的走完了一生。留下了四个孩子，一个眼睛有毛病的妇人。

还有个判断某个哈萨克族是否饮酒的标准，就是看他是否缺手指头或者缺耳朵。这里的冬天极冷，如果喝完酒之后感觉身上暖洋洋，骑着马不戴火车头帽子和手套。回到家之后，手指头或者耳朵一碰就掉。所以，在他们的村落里，看到了缺指头或者缺耳朵的人，那他百分之百是个酒鬼。结局大多类似老别克，于某天喝多了走不动了，安静的躺在雪地里离开了这个世界。当然也有负责任的母亲或者妻子，每日里在黄昏时分拉着架子车到处寻找喝醉的儿子或者丈夫，拉回家扔在毡房里才能确保不出意外。

孟良没有饮酒的习惯，高中毕业之后，家里堪堪能够填饱肚子。没有余粮去买或者换酒这种奢侈品。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才有可能喝到一两杯白酒。除了辣嗓子，没有一丁点吸引他的地方。反倒是被周虎几人每日里的莫合烟给熏陶了，最近开始尝试吸烟来解乏，究其原因还是每日里的劳作太辛苦。

莫合烟是西北这边独有的烟叶。不是烟丝，而是类似木头锯末的形状。周虎卷烟卷非常熟练，仔细得折叠他从各种途径收集来的报纸。撕下来一小条长方形，从怀里掏出珍藏的铁盒，均匀地把烟叶末铺开。手指头沾点唾液，然后从一面卷起来，两手仿佛变魔术一般一撵一转，一只烟就卷好了。把最底部的小尾巴撕掉，老式儿的打火机吧嗒一声，就开始美滋滋的享用了。这一手绝活儿，孟良十分羡慕。虽然周虎曾经放慢了所有的步骤，仔细得给他演示过好几次。但是孟良始终不得要领，卷出来的成品不是太粗就是太细，要不然就是太松散。太松散的结果就是烟叶末跟报纸贴合的不紧密，一点火半支烟都能燃烧出火苗。为此事，孟良没少受到另外几人的嘲笑。初开始孟良也是觉得辣嗓子，这种莫合烟的劲儿特别大。对于没有烟瘾的他来说，刚开始抽的几天差点没坚持下来。直到有一天突然领悟了把烟抽进去肺里再吐出来，这一进一出之间，一阵莫名的舒爽直冲天灵盖。短暂的一支烟的时间内，仿佛手上扎了木刺的位置也不疼了，火辣辣的肩膀也不明显了，被榨干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