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塞因当即就捂住了嘴巴以免发出与自己美丽外表不符的尖叫,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般浪漫的告白似的话语。她那时坚信那位优雅的绅士绝不会做出哄骗人的把戏以犯下引诱女孩子的罪行,因此,她那愈发混乱的内心私自臆想出了千百万种迷离的幻梦,她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此刻,她已然忘却了曾向阿加莎许下的承诺。她终究无法摆脱充斥幻梦的灵魂。

而暗室里的那具最狰狞的傀儡此时正在为远途异乡人的命运黯然落泪,它和它碎成一地的伙伴们都窥见到了,她那狂热的情绪将会超出空间与时间的束缚,化作异乡人余生的梦魇,并且,她那炽热的情感越是强烈,那不易察觉的致命气息便越早爆发。而海塞因对此还浑然不知,也不知道这其实暗自揭示出了属于她的宿命。

海塞因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沉浸在无端的幻想所造就的喜悦中。自以为即将摆脱孤独,却不知这是孤独朝更孤独深处漫溯的开端。

直到血色夕阳的余光落进她的眼中,她才如梦初醒般收起信件,环视四周后径直朝屋内跑去。现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去自己卧室的镜子前再次好好欣赏一遍自己的容颜,然后再去洗一个被香气萦绕的热水澡,最后花上一整夜的时间补上精致的妆容。

然而,当她来到二楼时,却无意间瞥见到了阿加莎卧室虚掩着的房门,刹那间,来自自我的恐怖力量将那幼稚的火热内心彻底压制住了。

于是,在某种诡异的指引,海塞因木然地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阿加莎的房门,似曾相识的心悸让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清晨。这里的紫水晶仍然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纯粹,美丽,在稀薄月光的照耀下映射出来的柔和光晕充溢着整个房间。幽暗的色彩,静谧的气氛无时无刻不在抚慰外来者的心灵,引诱他们落入悲伤与梦幻的深渊。

海塞因忽然扯出一丝甜美的微笑,“我的窗子可不由明月来装饰。”

她将房门敞开,从阿加莎柜子内找出一套衣服后进入浴室。

在等待热水注满一整个浴缸的同时,海塞因重新将信封打开,翻看着信纸上其它内容,旋即,期待的落空让她不免感到有些失落,因为其它内容全是奥索塔尔城火车站的详细位置信息与克制情感的繁琐提醒,而这一连串信息,她早就在二人结束这段话题时就记住了。

海塞因失望地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随手扔在旁边,用脱下的衣服盖住。

在被氤氲气体萦绕的环境下,海塞因为自己全身上下都打过一遍肥皂,旋即缓慢泡入浴缸中,并因这安然的气氛而不禁发出一道娇柔的喘息。

在朦胧的水雾中,海塞因依稀看见到了无数个纪元前自己诞生时的样子,那时的她比任何生命都要纯粹,紧接着,她就陷入了弥久的思念之中,她却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思念什么,只知道那是消逝的往昔。她也因此苦恼,或许要是有一位温柔的爱人为她亲手打肥皂的话,她可能就会停止这些毫无意义的幻想!她直起身来,水温的变化宣告了泡澡时光即将结束。

海塞因又忽然感到闷热不已,她侧身打开旁边的窗户,一阵晚风拂过她浸满水滴的身体,极致的凉意在纤瘦的身体上绽开,她当即就确信,这是比爱人的手更能抚慰心灵的事物。

她起身随手拿过一条浴巾来擦干身体,旋即在不被水雾侵扰的镜子前换上阿加莎的衣服。在她看来,这般完美的胴体丝毫没有肉欲可言,令她兴奋的永远只是那经久不衰的美丽面孔而已。冥冥之中,她明白,她之所以会轻易答应萍水相逢之人的邀约,全不是与其它任何原因有关,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杀死她。而那两人,只是在命运的指引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一直在门前站着,直到水流倾泻的声音结束后才关灯离去。

与此同时,隐藏在庭院各个角落的丝线关掉了其余地方所有的灯,只留下海塞因所走通道的一行灯,而当她走进阿加莎房间的时候,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整个庭院都围绕上了一层紫色光晕。

海塞因倒在床上,随手便将信封丢进垃圾筒内,盖好被子后,贴心的银线过来将被遗忘的房门关上,今晚的夏虫格外安静,盛夏的气息还未到来就逐渐远离。

正如她所预料,海塞因此时已然被阿加莎独特的气味环绕,但它所催生出来的并不是预想中的兴奋,而是悄无声息融入骨髓的舒适与倦意。在黑暗中辗转,四溢的芬芳酥软了骨节,淹没了思绪,将一切瑰丽的幻想浓缩成了一场孤独的夜眠。

稀碎的月光倾泻在窗边,沉淀着紫水晶的迷梦。

……

黎明时节的第一缕曙光击碎了半睡半醒者的美梦,海塞因饱含泪水地在叹息中醒来,梦中的情景足以令她心碎,可睁开眼后却又瞬间遗忘了一切。

可她至少还记得今天上午和自己两个新朋友有一场重要的约定。

她本想穿上一双绚丽的高跟鞋,却因内心无声的谴责而无奈作罢,以致罪恶的气息不会再影响到更多的人。在整理头发的过程中,海塞因发现,自己穿上阿加莎衣服后的确多了些她的肃穆,却始终无法拥有她那样的柔情与冷漠。

海塞因出门后向北走上半个多钟头后来到休斯顿大街,在这乘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车。

车上尽是些穿戴整齐,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他们大多没有成为术道者的天赋,便只能为清苦的生活频繁奔波,毫无生气的身躯只不过是在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程序。

冗长的等待,沉闷的环境。海塞因感到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

大概一个钟头后,海塞因才拎着一个花边皮箱走进了火车站,接着,她就按照记忆中阿莫斯所给的信息转过几个岔口在根据路旁所给的提示朝南三号站台走去。

刚去楼梯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从她所意料不到的地方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旋即就带着她朝一个她所能预料到的地方跑去,那人硬生生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身后飘逸的金色卷发无可避免地染上了焦急的汗水,可抓着海塞因的手却并未因这可怕的紧张感而过分用力,以至于让海塞因感到疼痛。

“阿莫斯,这是怎么了?火车快到了吗?”

“没错,帕特兰克正在站点那里等我们,票也给你买好了。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这么快就十点了?抱歉,我来得有点迟了。”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上了车,一切都好了。况且我之前向你承诺过,你不来,我们是不会走的。”在与人群暗中进行对道路的激烈争抢过程中,阿莫斯依旧回头给予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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