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掌事女官覃氏正将昭宁帝批阅好的奏章抄送成副本后送往门下省,尚寝张氏正询问着昭宁帝今夜的去向,昭宁帝思索了片刻后道:“去长生宫。”

临出门时,昭宁帝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去紫霄宫吧。”

尚寝郭氏道:“陛下,贵君大人身体不适,怕是无法侍寝。”

“无妨。”昭宁帝道,“孤就去看看。”

“皇上驾到。”一声高呼打破了紫霄宫的寂静。

司徒楠已称病多日,没想到这时候昭宁帝会来,心中惶恐无措,手忙脚乱中跪倒在地:“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昭宁帝见司徒楠面色苍白,忙扶着他起来,面露厉色,对着一旁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都病了三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

司徒楠忙道:“不怪他们,是臣自己从小落下的旧疾,已经好多了。倒是陛下,今日怎么没去凤仪宫,凤君殿下怕是还等着呢。”说着,他便以帕覆唇,咳嗽不止。

昭宁帝拍着他的后背道:“这宫中只规定孤每月朔望去往凤仪宫,今儿是晦日。”

“看来臣是病糊涂了,还以为今日是蚕月呢。”司徒楠道。

“孤三日后要去江南微服出巡,你这般样子如何让孤放心。”昭宁帝道。

“微服出巡?”司徒楠说话的力气多了几分,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气若游丝了,“多久?”

“快则四个月,慢则半年,就看途中耽不耽搁了。”昭宁帝道。

司徒楠内心暗喜,却不得不按住嘴角漾起笑意,道:“国家大事为重,臣定会好好调理身子,陛下切莫挂心。”

昭宁帝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抚摸着他散发着淡淡檀香的发丝道:“只可惜没法带爱君一同去看看江南水乡的风光了。”

司徒楠道:“陛下不妨让景君陪同,景君最善文墨,与江南才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好,那孤便听你的。”只要不涉及军国大事,昭宁帝对后宫中人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尤其是司徒楠。

昭宁帝恍然间想到什么,问道:“孤赐你的明凰香呢?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你点过。”

司徒楠身子僵了僵,心想着昭宁帝反正不懂医理,找了个借口道:“医官说檀香有助眠作用,利于养病。”

*

杏月,朔日,辰时,宣政殿。

“孤三日后即将启程去往江南微服出巡,期间由长帝姬监国,朝廷一切事务交由长帝姬处理。”昭宁帝对着百官道。

群臣叩首:“臣等遵命,陛下万岁,长帝姬千岁。”

*

当日未时,长乐宫。

“皇姐,这十天半个月我还能应付,可这半年的,怕是朝中要乱作一团了。”昭元道。

昭宁帝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永昭帝:“母皇,这能行吗?”

永昭帝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总有一天会老,到时你若分身乏术,昭元又当如何?”

“可,可昭元说得也没错,这也得慢慢来才行。”昭宁帝面露难色。

永昭帝看着二女儿,神色中带着淡淡的失望:“你若有你皇姐半分的胆量,孤也不至于如此费心。”

昭元被说得流了眼泪:“这长帝姬不如还是让昭阳做吧,她聪明伶俐,日后定比我强。”

永昭帝眼里闪过一抹怒意道:“昭元,你怎能如此想,昭阳虽有胆识,可毕竟年纪尚小,连朝都没上过。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胆怯,将担子抛到一个孩子身上。”

昭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母皇,有皇姐在我还能帮忙应付,可这监国是大事,让我全权负责,我是真的有心无力……”

永昭帝眉头皱了皱,眼中有了一丝怜惜,没说话。

昭宁帝道:“母皇,这昭阳也十二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让她试试处理政务。”

永昭帝看着昭宁帝,叹道:“昭阳固然适合辅佐你,可从未有过让长帝姬闲着而让大帝姬监国的先例。”

昭宁帝道:“母皇,儿臣倒有个法子。虽然这长帝姬历朝只有一个,可大周皇室律令里也没有明确写长帝姬不能有两个,不如我们钻这个空子就开个先例,将昭阳一并封为长帝姬。”

昭元的眼里仿佛看到希望般冒出星星点点:“此计甚好。”

永昭帝虽宠爱纪嬗,疼爱小女儿,可还是拒绝了:“不行,这长帝姬必须是天子的嫡妹。”

昭宁帝意识到永昭帝的顾虑,若是如此,那必须将纪嬗抬为正室。

昭宁帝无奈道:“儿臣知道母皇对父君情深义重,可如今关乎朝政,确实是昭阳更有能力,母亲又何必在意一个虚名呢。”

永昭帝的眼神渐渐涣散,好久之后才出声道:“不,不是情深义重,是愧疚,是孤对不起你父君,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况且大周建国三百余年,从平英帝开始,历任凤君只能由七世家的嫡系担任,此例不可破。你们都回去吧,明日一早,你再下道圣旨,就说春日里事务繁忙,让昭阳辅佐昭元监国。”

大周向来都是天子与长帝姬共同处理政务,大帝姬辅政。

如今昭宁帝不在,由长帝姬监国,原本两人的工作变成了一人,难免应付困难。

一直以来,律法规定的参政年龄都是十六岁,虽然昭阳才刚满十二岁,可特殊情况也该特殊处理,只要不是越过长帝姬让大帝姬直接监国应是不会有人有异议。

“儿臣明白了。”昭宁帝和昭元行礼后转身离去,行至殿门口时,永昭帝忽叫住了昭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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