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里总有偏爱,但四季总一视同仁,即便繁华锦绣如咸阳王宫,萧瑟肃穆如咸阳王宫,也会在秋天的时候落叶。
到那时候落叶茫茫四顾再无依凭,而拥抱着的两个人却各自有了依靠。
鹤心离开了秦弃的怀抱,抬头捧着秦弃的脸,秦弃太高了,只有从颈椎的最末一节就弯下去,才能把自己完完全全送进鹤心的眼睛里。
在古交的时候,鹤心见过这副身体的破损时的模样,见过他一身素黑的长袍在日光下沉思的样子,在见不到面的这些日子里,这些印象都在鹤心的记忆里变得很美很光鲜。此刻,秦弃一身华贵的龙袍站在鹤心面前,她再一次被这无双的气质吸引了。她想嫁给一个真正的男人。
秦弃看着鹤心的眼神里释怀了命运给他的一切尊贵和一切不幸,他在这一刻重新做回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有朋友有爱人,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爱,有不拼命就实现不了的理想。秦弃牵起鹤心的手往殿内走,鹤心担心地看着秦弃还瘸着的左腿,秦弃回头冲他笑笑,都不算什么。
秦弃按着鹤心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回头问了芳其,是新近选来服侍他的内侍,原来的那些人不免曾经长过江洲的耳朵。“公主呢?”
“回陛下,公主说回兰芷宫中了。”秦弃点了点头,“寡人知道了。”月儿应该是去华阳宫了,让她去看看也好。
秦弃挥手让他退下,坐在了鹤心对面。两个人对视了半天,鹤心眼睛还红着,笑了出来。
“你这么穿看上去真不习惯,不过真的很帅。”鹤心想活跃下气氛,说着。
“你在咸阳还好吗?”
“挺好的,公主很照顾我,给我讲了很多你们小时候的事。”鹤心温柔地微笑着,声音里还有哭过未散去的鼻音。
“当时回到南巢的时候,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我没来的及跟你说,就让景越把你送走了。”秦弃解释说。
“我猜想你们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景将军还问我要了止疼的药,你吃了吗?你身体好些了吗?”
秦弃点点头,直直地注视着她,像是要再确认一分信心:“鹤心,你愿意来吗?”鹤心的笑意更加深了,她也不避着秦弃的眼神,两个人在对视的眼睛里比谁更冲动,比谁更深情,“嗯,我愿意。”
秦弃牵起鹤心的手,放在桌子上,两人一时间还没有习惯这种关系上的转变,有一些又美好又生涩的不自然。
“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和你相处,我从来没见过君王,没想过进王宫,不知道悬宫的主人就是国王,可是当时悬宫的主人是谁跟我也没有关系。”
“所以,我要怎么称呼你呢?叫您,王上、君上、陛下还是什么?我们以后要怎么见面?我不想瞒着你,我有点害怕。”
秦弃笑了一声,谨慎地对待着鹤心的忧虑。“这些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会有人跟你说明白,不过很麻烦,你不用全都记得,就当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陪我演戏。我在朝堂之上自称寡人,在你面前不是没有吗?”
“那我以后还能出去王宫之外吗?”
秦弃笑得爽朗:“你都是哪里听来的,当然能,你只是住在这,又不是关在这。”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得向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家金枝玉叶的小姐,你就告诉我,然后在嫌弃我之前放我走。”鹤心小心翼翼地严肃起来。
秦弃能理解鹤心的自卑,就像他刚刚回到咸阳王宫,乃至刚刚荣登大宝时的那种感觉,秦弃也是从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时候挺过来的。秦弃认真地对待着这份小心:“你是我秦弃心上的人,还不够金枝玉叶吗?我会给你安全感的,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里一点都不好,也别抛下我就离开。”
天下多的是山盟海誓之后背信弃义的人,也多的是海枯石烂的永恒,除了相信他,鹤心觉得做什么都没用。
“那我没有嫁妆,就不要聘礼了。”鹤心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南巢的月亮,像秦弃精神中舒张的弓弩,唯有这把弓舒展开来,才不会有迁怒、株连和腥风血雨。
“等月儿回来,你先去她那里住,你帮我开导开导她。”秦弃叹了口气,觉得新婚的夫妻不该有太多自以为是的秘密,“我娘跟他的老相好生了个孩子,两个人合谋要夺我的权,我在古交受的伤就是那个人干的。”秦弃说出来后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鹤心听秦弃这样坦荡地说出来,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跟景越一样,他们总没有办法真的感同身受,无论是居高临下地劝人想开点儿,还是自作主张地劝人振奋,可能都没那么要紧,不如就默默地陪伴着,用另一份爱来补偿。
“前王后是住在咀华宫的,离我这里很近,很久没住过人了,你搬来之前得好好装饰一下。”提到王后这件事,这又是一个格外敏感的话题,鹤心一直在劝自己回避。
“少禹君,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秦弃点点头,觉得只有最亲近的人,在自己最自由的年纪才会这样称呼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少禹,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再平常不过的人,如果遇不到你,不发生那些事,大概我现在还是乡下的一个大夫,会给很多很多的女人接生,给很多很多的男人接断腿,也有可能去战场上给伤兵包扎血烂的伤口,而且我姓荔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弃刚要开口,鹤心又接着说:“等我说完,我在景将军府上的时候想了很久,景家的大夫人很和善,二夫人很瘦。这是我第一次来咸阳,景将军府上真的很漂亮,我想了很多很多,比你想象的多。大概你是爷爷走后对我最好的人,我很想你,我不愿意让你有很多负担。”
秦弃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听见了一个向往自由、爱情与忠诚的女子劝自己接受丈夫的三心二意,古诗歌谣里还少这样的伤心事吗?
“我只娶你一个心上人,剩下的事我来解决,你只用继续相信我、一直相信我就行了。”
千古的帝王那么多,发过的誓愿肯定不在少数,但秦弃肯定和他们不一样,鹤心说不上来那时心中的震撼,左边的眼睛里有一串眼泪落下来。“傻姑娘,怎么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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