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漆黑潮湿的牢房里,两名狱卒羁押着一个少年,待牢门一开,便将她粗暴的推了进去。

看着牢房中关押着的几名破衣烂衫的犯人,一名狱卒冷冷一笑,手握牢房钥匙的他,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生杀大权,趾高气昂的说,“都给我老实待着,等你们的家人拿钱来赎,不然就让你们尝尝那蘸辣椒水的鞭子!”

众人吓得瑟缩在一团,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满是愁苦与哀求。他们大多是犯了一些小错的平民,从事着最底层的工作,每日辛苦维持生计,哪里会有钱交什么赎金?

然而交不出钱就脱不掉这一身囚服,每日还得抽十鞭子,一直这样抽下去、关下去,直到能交出钱为止。

齐优抬眼望去,五个伤痕累累的人,同情又无奈地望着自己这个新入狱的倒霉鬼。其中最小的,是一个身量刚到她腰的女孩。

女孩生得极其单薄,然而身上已有不少的鞭伤,头发枯黄稀薄,一张脸瘦的可怕,眼窝子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就近选了一个位子坐下,然后淡定的闭上了眼睛。来上海已经月余,齐优并没有急着去找赵简之的麻烦,若是她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现在有了陈悦跟在身边,行事上便不得不谨慎几分。

上海百物皆贵,既然要徐徐图之,就不得不想办法维持生计。可她在上海人生地不熟,没关系也没特长,哪那么容易找到活干?

得知有码头需要苦力,她便剪了头发扮成小子去了,在码头卖力干了三天,结果工头欺负她年少无知,身边又没有依傍,竟将说好的三块大洋克扣得所剩无几。

她一时没忍住脾气,抄起桌上的算盘将工头砸的头破血流,结果就被扭送来了这里。

在北平杀了赵家的两个家丁,又去曹家闹了一通,一定早就引起了曹子焕与赵简之的警觉,此时待在监狱是极好的伪装,可是外面孤身一人的陈悦,该怎么生活呢?

她必须要尽快出去。

但如果强闯,难免会惊动了那两个手眼通天之人,眼前只剩一条路,十块大洋的赎金。

该死。

齐优暗自苦笑,一向对钱财毫不留心的自己,竟也会为钱财犯愁。

“哥哥,哥哥。”

一只小手轻晃着她的手臂,她缓缓睁眼,为这突然的碰触不悦,小女孩慑于她的气势,竟一屁股坐在了枯草堆上。

“做什么?”

迎着那冷冰冰的质问声和威严的眼神,小女孩从自己衣服兜里捧出一个硬邦邦的窝头,颤巍巍的递给她。

“给………给你吃。”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怎么会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分给他人,这窝头明显是女孩从自己日常的口粮中,好不容易省下来的。

“我不饿,自己留着吧。”看这小家伙的确没有恶意,齐优的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淡,转过身继续休息。

见她不接受,小女孩有些急了,连忙撑着伤弱的身子又走了过来。

“哥哥,你不知道,狱警们为了立威,所有新来的犯人,三天内他们都不给吃喝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吃你这一个窝头,也改变不了接下来食水全无的境况。你的善良其实毫无用处。”

听着齐优刻薄的话,小女孩只是笑了一笑,眼中泛起酸楚的泪花。

“以后每一顿饭我都会送给哥哥,不只窝头,还有那碗粥。”

齐优听得皱眉,每顿饭都给自己,这小女孩似乎是并不打算活下去了。

“你要是一直没吃的,等不到家里人来赎的那一天该怎么办?”

女孩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肩膀微微的耸动着,一声声沙哑的低泣响起,齐优的眉皱得更深,茫然的看着眼前。

“我爹死得早,娘得了重病,无论等多久,我也没有回家的那一天了。”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绝望的说着话。

十块大洋的赎金对她而言,就像是天方夜谭,即使被关到头发花白,她也拿不出来。

她就是想偷钱给娘治病才会被抓的,自己被关了这半个月,家中没医没药又没人照顾,娘只有等死的份。

也许现在尸体早就臭了,女孩痛苦的想着,忍不住再次呜咽。

与其在这牢狱中看着狱卒的脸色,靠那点可怜的吃食老鼠一样苟活,还不如把食物让给那些更有机会出去的人。

至少死了就不会饿,不会冷,也不会再挨打了,还能见到逝去的双亲。

所以,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一把将女孩拉到跟前,强势的牵扯几乎让女孩痛晕过去,看女孩痛苦到几乎变形的五官,齐优这才明白过来,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将那满是血污的裤衣剥开,齐优才发现女孩腚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痕,因为医药的匮乏,许多都已经开始发脓溃烂。

这样孱弱的身子,已禁不起一点的磋磨,更不要说那每日例行的鞭打了。

“你叫什么?”齐优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和,但那话音之中,仍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硬。

“小圆子。”女孩怯生生的回答。

这么瘦瘦小小的一只,居然叫小圆子,齐优低下头,在女孩耳边轻语,冷硬中夹杂着一丝柔情,莫名让人心安。

“我会带你出去的,你先睡会儿,等会儿晚饭送来了我叫你。”

女孩的眼神暗了下去,因为每日晚饭过后,就是他们挨鞭子的时候。

一开始,她害怕得直发抖,一听到狱卒的脚步声就往墙角里缩,不过后来挨的多了,渐渐也就麻木了。

反正,无论他们如何哭求,狱卒们总是要打的,再疼,熬一熬也会过去。

她合眼靠在齐优的身上,竟然真的慢慢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这一觉竟比在家里时还要香甜。

所谓的晚饭,不过是一碗飘着零星菜叶的薄粥,小圆子想把粥给齐优,齐优没有接受,迫令她喝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狱卒们打开牢门,一个个提人到刑室,又一个个扔回来。

惨叫声连绵不断,小圆子捂住了耳朵,往她身上贴的更紧了些。

“三十四号,该你了。”

狱卒靠在门边,手中提着的钥匙重重敲击着铁栏杆,冷峻的叫着小圆子囚徒编号。

等了三秒,没等到里面的人出来,狱卒立刻踢着锃亮的皮靴走进牢房,伸出鹰爪般的大手去抓女孩的头发。

就在即将得逞的那一刻,一股大力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那股力量越收越紧,他的手腕几乎脱臼。

“放手!”狱卒暴怒大喝,所有的囚徒,都该是他脚下的蝼蚁,只该跪在他面前千般讨饶,不该有半点反抗之力。

瞧那穷酸模样,必然是拿不出赎金孝顺上边人的,日后长长久久的关在牢房,他非得砸断她的脊骨,打断她的手脚,方能一平此番所受的耻辱!

齐优躁厉的心冷静下来,身在囚狱,确实不该妄动杀心,立刻放开了这个眼神歹毒的男人。

“她的鞭子,我替他受,她的赎金我也担着。放过这个孩子,她已经受不住你们日日鞭刑。”

“你替她受?你替她担?”狱卒揉着自己那只发疼的手腕,冷笑着道:“好啊,大英雄,跟我走吧。但愿你骨头够硬,也真的有钱能交两人份的赎金。”

齐优缓缓起身,跟着狱卒走向刑室,小圆子眼见她要为自己受难,立刻抓着铁门奋力的拍打叫喊,希望狱卒回来抓她,放了那个哥哥。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哥哥……哥哥得活着出去。

“别吵!”另一名狱卒受不了聒噪,一棍敲在她握着铁门的手上,“再鬼哭狼嚎的,你和她就一起领三倍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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