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珪白已经麻木了。

离开故土已经一年有余。她和穆青昭,也就是万载帝,跪遍了北秦无数城池,被一次次的羞辱。他们被下了麻药,全身无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是一年春日,她和穆青昭被押到了北秦王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前朝君王劳苦功高,封穆青昭为屈王,封顾珪白为哀国公主,钦此。”

……

北秦王都,一座破败的宅院挂了“屈王府”的牌匾,五进的大宅落满了灰,空荡荡的。

风吹的房子吱吱作响。

“珪白,我们能回去的,对吗?”穆青昭问她。

“陛下,再坚持几天,南边已经派兵收回失地了。”顾珪白面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焦急神色。

穆青昭硬撑了数年,身子还是顶不住了。

他前年才过弱冠。

门外,珪白的侍卫着急忙慌地端着汤药进来。说是汤药,实则里边连一副完整的药方都凑不出来。

珪白的手颤抖着,她舀起一匙汤药,想给穆青昭喂下去。

穆青昭轻笑,拂开了她的手。

“珪白,我命不久矣。”他笑着说。

珪白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珪白,我不配做大夏的君主。我死后,若是尸身得以归国,告诉他们,我不配入皇陵,我愧对天下人。”他的笑容明媚,像是寒冬中的骄阳,像是骄阳最后的光芒。

“青昭哥哥,不怪你,不怪你……”珪白说。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珪白想。

他温柔,他会把不多的食物让给珪白。

他体贴,他会将唯一的狐裘给珪白披上。

他坚强,他就算寻死也不曾掉过一滴泪。

他是一个称职的皇帝,珪白想。

“珪白,我当太子的时候,写了好多好多的奏疏,写了好多好多的政策,我想帮到父亲,我想当一个好皇帝。”他笑着说,笑着笑着掉了眼泪。

穆青昭伸手拂去珪白的眼泪。

“珪白,你是大夏的公主,不能哭。”他说。

珪白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看着与自己相伴数年的青昭哥哥渐渐的失了力气。

夏归平六年冬,万载烈皇帝崩,年二十二。

珪白擦去眼泪。穆青昭说,她是最后的星星之火,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给他报仇。

她发了疯地练剑,她发了疯地学习。

她变得越来越顺从,只为了向北秦讨来一口救命的食物。她变得越来越听话,只为了北秦能留着她一条贱命,让她有机会复仇。

她可以跪着给北秦皇帝问安,但也会拼了命地给穆青昭争那不值钱的身后名。

她的命早已不属于自己,活着,只是为了名节和仇恨。

为了活着,她以公主之尊,穿着孝服给北秦皇室跳艳舞,为了活着,她不惜一切代价。

她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当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南边朝廷和北秦议和的消息。

她的青昭哥哥终于可以回去了,她终于可以回去了。

……

归平九年秋末,南夏同北秦,东楚议和。南夏以百万两银子的价格换回了顾珪白和穆青昭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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