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半阴面向围着的人群扫了一眼,嗽了嗽喉咙,脸上露出了阴鸷的笑容:“嘿,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明天一早把大蟒送到褚公馆。”说完就扬长而去。蛇王彭泰然自若地朝他的背影哈哈笑了几声。剪纸唐非常佩服蛇王彭这种无所畏惧的性格,可他又有几分不理解:
“一条大蟒能卖十五块大洋,照说这已经是不算少了-”
“就是一百块,大哥也不会卖。”面人章忿忿不平地告诉他。
“为什么?”
“你不知道,这条大蟒还是他师父临死前留给他的,他和大蟒已相处了二十多年,相依为命,他到哪个码头,就把它带到哪儿,他就是有了这条大蟒,才能招徕来客,卖一点蛇药,赖以生活,再说,这条大蟒还救过他的生命呢!”
“哦?!”
“有一次,大哥到深山里去捕蛇,当他正在专注地捕一条小的眼镜王蛇时,冷不防,在他背后又窜出了一条雄的大眼镜王蛇,这家伙昂起头,吐出血红的舌头,正要朝大哥猛咬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条大蟒对着眼镜王蛇猛扑了过去,顿时,大蟒和眼镜王蛇搏斗起来。大哥这才免了一场灾难。他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用衣服朝眼镜王蛇头上一蒙,这条蛇就变成了睁眼瞎,大哥乘势用手卡住它的颈脖,两手紧紧捏住它的身子,脚用力踏住它的尾巴,这样就活擒了一条雄的眼镜王蛇,大蟒在这次搏斗中受了伤,大哥为此还掉过眼泪呢!所以,大哥怎么肯把这条大蟒卖掉呢!”
剪纸唐听了,心中不由对那条大蟒产生了好感。当他们离开夫子庙,穿过热闹的街道,往家走时,面人章的一位师弟,年约三十岁左右,急匆匆地走到他们面前:
“师兄,师父不好了,看来已经不中用了......”
“那,那快请医生吧!”
“那儿来钱啊,师兄,事到如今,也不能怪我们了,我们还是趁早离开他吧!”
“再守着师父,我们自己也得饿死,还是......”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师父教会了你手艺,你现在翅膀硬了,倒想飞了,师父还没咽气,你就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你,你给我滚!”面人章气得双眉高耸,额前露出了深深的皱纹。
他的师弟,看来去意已定,他咬了咬牙,转身超他的路去了。
面人章带着剪纸唐匆匆走进了一座断墙残壁的关帝庙。
一走进庙门,剪纸唐就感到有点阴森森的,左的木栅栏里,一尊凶神恶煞,泥塑黑无常手中拿着铁索练,后面跟着两个小鬼,那神态象正欲去勾人,他看了不由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再走进去,是个空旷的庭院,庭院正中耸立着一座大香炉,四周长着几颗参天的大樟树,但整个庭院给人一种荒芜凄侧的感觉。再走进去就是大殿。这里简直是天下穷人的自由世界了。这个古城的流浪艺人差不多都集中在这儿,那用芦席搭起来的一间又一间的小房,算是一家一户了。整个大殿,几乎全都是被芦席划成象豆腐干似的七零八落的小房,唯一保存关帝庙痕迹的是殿中央的神案上,还依稀能看到正在捋须看书的关帝,他的后面,左边站着关平,右边站着手拿青龙刀的周仓。不过,这把刀只剩下一把柄了。关帝手中的书和他的美髯均不翼而飞。特别是关公的枣红脸已被各家各户的绕梁炊烟所熏黑,活象个黑张飞了。
大殿里,象个蒸笼似的,闷得人透不过气来。面人章带着剪纸唐直奔进自己的家。只见他的师父躺在芦席上,已是奄奄一息。
面人章伤心地看了他师父一眼,踌躇了片刻,他让剪纸唐在这儿守一会,自己忙到芙蓉中药堂去请来了坐诊医生。医生总算开了一张药方,而出诊费、诊断费却要一块二角,面人章把自己所有的钱拿出来也不够,剪纸唐慷慨解囊,把自己第一天所挣得的铜全给了他。
当面人章拿了方子到药房去配药时,一盆冷水头从浇到脚,他全身都凉了,这一张方子五帖药,要洋十二块,从那儿来这么多钱呀!他只好带着药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关帝庙。
他忧伤地坐在师父旁边,师父勉强睁开了眼,吃力地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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