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噩梦,数不清第几次了。
朦胧的雾气里有人在唱歌,歌声模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幔。
浓雾散去,恢弘的城市高楼如走马灯般飞掠而过。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那是什么?神迹么?还是传说中的天国?
少年穷尽自己的认知,也无法理解梦中所见的景象。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忘了许多事情。
梦境仍在继续,开始变得熟悉。
古老的铜钟轰然敲响,惊起群鸟纷飞。那是国都文庙的古钟,作为镇国之宝已有上百年没有被敲响过。
可今夜一切都变了。
沉重的钟声之下,恢弘的城池在烈火中坍塌,无数人形化为模糊的血肉焦炭。大地被沉重的铁蹄叩响,黑色衣甲的骑士提着鲜血淋漓的马刀飞驰在燃烧的城池之下。
狂风猛然掀开他们的大袍,袖袍之下竟是森森白骨。
在黑骑身后,不计其数的死者正在复生。他们面目狰狞,嘶哑咆哮,将视线所及处的所有活人尽数吞噬,而后汇成黑色的尸群,踏着火海前行,如同蝗虫过境。
在烈火即将灼烧面孔的一瞬,名叫苏河的少年从噩梦中惊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没事,只是一场噩梦,没什么大不了。他在心里宽慰。
手中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那是一支冰冷的长枪,枪身由精铁铸成,泛着森冷的寒光。
即使是在入睡时,苏河也不会让长枪离身,仿佛只有紧握着它才能有些许安全感。
此刻天边已经升起一缕朝阳,简陋的木屋渐渐显出些许光亮。
苏河长出一口气,心绪渐渐平复。
这是商成帝十一年的晚秋,北地边塞已是冷风呼啸,拍打着漏风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苏河放下长枪,小心翼翼地掀起缠在手腕上的纱布,嘴里发出“嘶”的一声。
纱布早已被黑紫色的血渍浸透,狰狞的疮口显露出来,散发出令人反胃的酸臭。
“腐病又加剧了。”苏河微微皱眉,忍着刺痛扯下纱布,指尖微微一颤,用粗糙的骨刀轻轻刮去伤口旁的烂肉,而后用干净的纱布包裹好。
整个过程苏河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包扎伤口就如喝水吃饭一般自然。
“寻常之人染上腐病,若不及时刮去毒疮,至多半日功夫,毒素便会侵入骨髓。”苏河低声嘀咕着,一边盘腿而坐,运转周身真气,隐隐感知到毒素仍在小臂处淤积,相较昨日又蔓延了几分。
若不是有真气遏制毒体,自己的坟头只怕可以长草了。
苏河很早就发现自己的真气远超寻常修炼之人,有一股磅礴的能量沿着经脉循环运转,近乎源源不断。
好似一只超大容量充电宝。
充电宝是苏河灵光一现,给体内真气取的称号。
尽管他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他自然而然地编出这么个怪词。
问就是梦里梦到过。
但即使是再大容量的充电宝也会有电量耗尽的时候。苏河自己粗略测算,以目前腐病扩散的速度,自己最多还有十天时间。
十天,要么去除毒体,要么全镇吃席。
腐病在北地极为罕见,不知病因,不会传染,来时毫无征兆,起初只是皮肤上一块微不可查的黑色斑纹。可常年治病的郎中却知晓,黑斑浮现之日,即是阎罗催命之时。
苏河曾在荒野之中见过腐病入骨而无可救药之人。
他们最终会全身溃烂,身体肿胀为巨大而丑陋的肉球。诡异的是他们不会立刻死去,浑身的疮口不断溃烂剥落,新的血肉却又在疯狂生长,导致肢体不断膨胀。
腐坏的身躯和旺盛的生命力在染病之人体内交织,维持着这具似人非人的躯体痛苦地活下去,直到膨胀致死,或者在那之前自我了断。
镇上的老医官对此评价,违逆天数,凶恶霸道,不似天地应有之疾。
这世上应不应该有此凶恶之疾不好说,但苏河确信倘若再不彻底除去毒体,这世上应该就没有自己了。
真好,还压了个韵。
老医官私下曾说,闻听南边的云中郡有个隐居深山的医仙,多年前曾出手救过几位腐病入骨之人。那几人如今仍好端端活着,与寻常人并无分别。
如果消息属实的话,这个医仙无疑是自己活命的唯一希望。
但此去云中郡近六百里路,求见医仙可想而知也需砸钱买道,当务之急便是想法子筹一笔盘缠。
苏河缠好纱布,试了试手掌的力道,单手抓起了玄铁打造的长枪。
还好,只要还能握得住长枪,苏河自信可以拼出一条生路。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