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登回渔船,杨玄元顾不上更换衣物,就要责问方才袖手旁观的众人。
师祖叔扶了扶发髻上的乌木簪,一边吩咐刘秭翥动用离火真气,烘烤干净杨玄元一身湿衣,一边陈声解释。
“玄元莫要记恨,那黑衣僧人来自广陵寺。与师祖叔我,乃是旧识。”涤尘一脸陪笑。
“贫僧法号明诘,自广陵寺出,也是本次江南道夺魁之会——广陵仙所的领队。”
这时那黑衣僧人又从竹筏上登上渔船,边做着自我介绍,边静步来到船头一侧,面向三人施合掌手印,以示问候。然后掏出一串念珠,拂衣坐下。
“早在从仙所动身出发之前,我就与他书信沟通过,让他在差不多的时日也泛舟上广陵江,我们二人再见面小叙一番。”
“他这个人很怪,喜欢和天资卓绝之人切磋,不论资历高低,高龄长幼。他从我口中得知我们四人中有位后辈先天贮气九成六,所以,便要单独同杨玄元你约斗。”
杨玄元衣裳已被蒸干,听罢此言,也不再计较什么,何况,方才那一阵较力,竟让他感到自己的实力有所突破。
师祖叔满脸歉意难消,他知道同比自己资历、修为要高上许多的人切磋时的无助。
“琅琊与广陵,早有相识。”
“四十余年前,为了寻求佛法,超度大闹琅琊的淮左公主冤魂。当时的大掌教刘黄鹄曾亲自奔赴千里之外的广陵宝刹。”
青年俊秀的师祖叔一边回忆一边向黑衣僧人点头致意,捻珠念经的僧人亦是脸泛笑意回敬。
杨玄元和刘秭翥从诲人不倦的杏坛住持口中,已经了解过那痴情公主的“事迹”。而那江鲫,更是亲手了结了她同琅琊的难解孽缘,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刘掌教日理万机,在世风日下的今天,为求超度解脱本是仇敌的淮左公主。能不远千里,来访寒刹,其中大爱感人,贫僧自当竭力协助。’当时的广陵寺住持和尚如是说。并派出二僧偕掌教同回琅琊,清净怨怼,度化遗魂。”
“这二位僧人,传授琅琊以佛门广度的焚化遗体之术,用尽全力将淮左公主魂魄一分为三剥离出来。烧制所得骨灰残存其一,便被永久积贮在开暝宫饕餮宝炉中,以作供奉扦插香火之积灰。”
“另外两分魂魄,皆因为门人的操作不当而逃窜难寻。”
“其中一分,远飞天外,不过,现在也已经被消除。”说着,师祖叔将目光移向江鲫,旋即迅速收回。
“剩下的一分,曾经寄宿在我的身体中。”
江杨刘三人惊诧。
“不过诸位放心,早已驱除干净了。”师祖叔畅快地笑出来,免得让门人担忧。
“当时我年纪尚小,刚有十岁。一日在山中贪玩,不慎落水,受了惊悸。高烧不退,卧病在榻,几近命悬。”
“门人皆束手无策,只能感知到这是有残魂妄图趁虚而入夺舍,引发身体排异所产生的恶病。”
“当晚,张掌教便施展神行功法,一夜千里,再访广陵。”
“‘琅琊中,便是贵为门中掌教者,亦能为拯救度化一介身外之命,亲自拜访寒寺。刘、张二位掌教,身不是一人,心却作一人。’”
“‘正所谓:观世音低眉敛目持净瓶慈悲六道,是心系众生;悉达多菩提树下参悟渺观身下,亦情关蝼蚁。’寺僧皆称善,更遣一住持和尚同赴琅琊,力求挽回此命,也是造心中浮屠。”
“当时那住持和尚身后跟随着的,就是年纪轻轻的他。”涤尘大大咧咧地凑到那法号明诘的黑衣僧人旁边,向众人介绍。
“那是怎样大难不死的经历啊,活着全凭吊住的一口薄气,意识模糊到快要被排挤抹除。体内水深火热,如同群魔乱舞。”师祖叔回忆着,面露痛苦,随即又有释然之色将其取代。
“不是我道门无能,只是面对人的五情七魄,没有佛法度化。纵是真仙也不遑顾及。何况我当时只是一介稚子,总不至于让琅琊为我广设罗天大醮吧?”
“次日清晨,在意识惨淡之中,我捡回了一条小命。为保万全,那住持和尚带着还是小沙弥的他,与我同吃共住了一地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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