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儿本以为,自己会像父母那般,被人绑成个粽子之后,丢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终日受苦。

没想到,那曾为父亲门徒、如今成为一方霸主的将军,却对自己礼遇有加。

不仅在行军之时对自己多有照顾,入城之后,更是把自己带回了府邸,同家人一般居住。

她以为,这将军同那许许多多的年轻公子哥不同,或许便是自己这个玩物般养大的女儿,最后的归宿。

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府邸里的大太太,每次见到她时,总是露出那般奇怪的目光,好似要把她身上每一片肉都切下来,抛在热锅滚油之中一般。

而每次将军出门之时,大太太便会指使下人,让她洗衣、劈柴、挑粪、抹地,曾经挑弦弄笛的青葱玉指,很快变成了数九隆冬中几根僵红的胡萝卜。

她却没有任何埋怨,甚至觉得似乎只有这般,自己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自己本来……就应当遭受这一切吧?

后来,将军发现之后,把大太太怒斥了一顿,府邸大震:

“那姓李的最喜美色,你怎这般胡来!

“这下,你让我拿什么给他!

“贱人!”

她才明白,原来将军与其他人并无不同,自己终究不过是他人案板上的鱼肉,从未有人真心对待她。

回首往昔,自己的世界,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片灰蒙蒙色彩啊……

于是,哪怕后来,将军再如何小意呵护,用了多少锦衣玉食、民方俗药,她尽管都一一接受,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

但眼神终于彻底灰暗下来。

活着真是件没有意思的事情。

在这里,在那里,又有什么分别?

小时候,同现在,又有什么分别?

某日,忽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杆没头的毛笔踏云而下:

“这女娃子,老夫收了。”

很神奇啊,原来世上真的有仙人。

不过那又如何?

好像他们是来接自己走的,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

活着真是件没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的眼中,似乎有些与将军、父母、大太太都不一样的东西;不过自己已经见过太多,无论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公子哥,还是装神弄鬼的老道、一本正经的光头和尚,又或是会些戏法的把式人,实际上,都是一样的啊。

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自己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工具吧。

直到那日。

王回带着自己乘风而起,踏虚御风,很快落到一处山谷之中。

谷内白雾四起,随着自己二人前进,纷纷滚动散开,渐渐清楚,一道哥哥的身影清晰起来,正顺着石壁上的藤蔓攀沿而下,另一只手正够着一枚黄彤彤金灿灿的果子,白里透红的脸颊处、嘴角旁,一丝晶莹如玉的液体正滴淌而下。

“姜凡,你你你……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身边一向仙风道骨的老人,此刻竟然身子一跌,险些坠下云端,仙人气质早已不知踪影,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人转过脸来,尴尬的目光看了过来,惊讶地脱口而出:

“哪家的妹子,这么瘦?

“饿坏了吧?吃这个!”

那道充满炽热活力的目光,犹如一束耀眼而温暖的阳光,一下子穿破了万千里的迷雾,直直透到自己心中最灰暗的地方。

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心中不由得一颤。

这人说着,一边就把冒着生命危险摘来的果子,毫不犹豫地递了出来,他自己却是身子在藤蔓上一晃,险些掉下。

“胡闹!”

师父愤怒道,一道仙气打出,登时那人身影便兜兜转转,腾空而起,上了山门。

她看着此人摇摇晃晃消失的身影,心中某处冰封的地方,啪的一声,忽得打开了一丝缺口。

姜凡……

真是个好名字啊。

……

不管什么时候,七师兄,我都会在你身边。

正如此时此刻。

燕玉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眉眼弯弯,眼波似水。

姜凡嘻嘻笑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笑这么开心?”

燕玉儿不由得美目微移,避开姜凡目光:“才没有呢!”很快又忍不住偷瞥了他两眼,却没有说话。

姜凡看得燕玉儿模样,忍不住也是有些怀念。

下山三月也就罢了,路上种种艰辛,好歹也有大师兄提携;再加上自己本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一路上各种新奇怪事层出不穷,倒是玩了个痛快,没注意时间。

如今回来,早想见见这小妹子,只是先被那“冰山魔女”上官云拦在洞府之外,又被师父莫名其妙罚了十天的禁足抄书,硬生生隔了开。

现在再见,只觉这妹子竟有些脱胎换骨之感,一年多前,瘦瘦小小,四肢像麻杆粗细,五官虽然精致,但却显出一种衰败的气质来。

现在却摇身一变,分明是个活力四射、凹凸有致的青春美人了。

“真漂亮!”

姜凡盯着燕玉儿面庞,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燕玉儿粉嫩的面庞,霎时飞满了嫣红之色,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呢喃道:

“哪……哪有……”

姜凡自觉失言,连忙打了个哈哈,左右看了看道:“啊,什么?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燕玉儿抬起头来,剜了姜凡一眼,羞愤道:“七师兄,你……你真是个……”

坏人二字还未出口,便看见姜凡笑嘻嘻从怀中摸出某物:

“喏,这可是坊市卖得最好的仙果,比五师兄自己种的好吃多了!”

果子圆润,色泽饱满,一看便知是上品仙果。

燕玉儿哼了一声,故作生气道:“肯定没有五师兄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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