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去了八个月,小甜恬开始咿咿呀呀学语了,那鹦鹉学舌的可爱劲儿时常把家人逗得哈哈大笑,我们的生活也伴随着这颗“开心果”的不断成长充满了快乐。
就在调动之事刚有点儿眉目之时,市电影公司要组织工矿电影队领导和乡镇文化站长外出参观学习,这让我十分为难!
早先因为师傅工作变动,我在队里主持工作已有段时间了,往来荆漳也比较灵活,基本上每天都能跑一跑,碰到闲暇时还能待上个三两天,陪陪雪儿和女儿。若是现在贸然离开,谁来照顾她们母女?何况一去就是十天半月!
单就生活理念来讲,我应该属于那种“三分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主,亦是那种典型的恋家男人。既没多大志向又没多少本事,就只巴不得成天守着娇妻爱女过日子,一点游山玩水的兴致都没有!即便人出去了,心还是会留在家里。
可这次……
瞒着家人我跑到市公司去说,没说通;跑到科里去讲,没推掉,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告诉雪儿。
当她得知我们要到西安、成都、重庆等几个大城市考察,二话没讲还挺高兴,说我从未出过远门,正好借此机会出去好好走一走、看一看……说实话我内心非常感动,但也有说不出的牵挂,一时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她和女儿、舍不得离开这个家!特别担心的是出门这段时间无人照料,她们的生活会不会遇到困难?雪儿会不会太辛苦?
好说歹说未能奏效!在雪儿的一再劝说下,我只好和同伴们相约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而她抱着小甜恬与我依依惜别的情景,却让我一路深情惦念、始终不能忘怀:
亲爱的雪儿:
你好!身体好!
出来好几天了一直没给你写信,心中很过意不去。倒不是不愿写或没时间,只因集体行动十分不便、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在此向你道歉,相信你能予以理解。
19号那天,看到你恋恋不舍地为我送行,心里虽有一丝初出远门的快意,更多的还是依依难舍的情感……我真后悔,或许并不该离你而来!请相信这是我的真心话,自从与你分开的那一瞬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亲爱的妻子和我们的女儿,急切盼望着能早日回去跟你们团聚,甜甜地、美美地亲亲你们——我心爱的宝贝。
现在向你汇报一下我们出来后的情形:
19号早上我到火车站时,其他几位同事已经等在了那里。上午8:45上车,到达襄樊已是12:05,在东风服务大楼休息了半天(由于乘车时间未定一直没敢上街),晚上11:42便乘上了去洛阳的列车;10月20号上午7:30到达洛阳,吃过早饭就又登上了去西安的火车,9:30发车,晚上6:30才到!连续乘车几乎把我们搞得精疲力竭。
到达西安后,住宿十分紧张,当晚我们只能在灵龙泉浴池的走廊上加床,由于太疲劳,倒也睡得十分香甜。21号我们便换到城外的“人防招待所”住宿,条件虽还可以,但厕所却奇臭无比、让人忍无可忍,所幸的是一天倒也上不了几趟。21号下午我们在唐城百货大厦旁的“美术家陕西分会”参观了全国第六届美术展览(尽管对此我并无兴趣,但瞧一瞧也是有益无害)。22号我们租车参观了西安半坡博物馆人类遗址、秦代兵马俑展览馆、临潼华清池和西安动物园,玩了大半天。今天上午走访了XA市电影公司,下午参观了光明电影院,接着又游览了小雁塔和西安电影制片厂,一直弄到晚上才回去。
出来几天,基本上都是集体活动。总的来说无论业务学习还是观光游览,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收获。然而每到一处,触景生情就更加想念你和女儿。要是能和你、还有我们的小甜恬一起来该有多好啊!尤其是一到晚上,想你的情感就更不可自制……唉,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和你再来一趟!
按计划,明天我们在西安再待一天就要去成都,然后到重庆经宜昌返回荆漳。
我在此一切都好,请不必挂念!所带经费已用去近50元(多半是车票),剩余的也够用了。由于有几个同伴带钱不多,看来不会待太久(我巴不得立刻飞回你的身边亲热亲热才好,几天不见真想你呀亲爱的)。初来时本打算每天给你写封信,但实际情况并非我想的那样(主要是不便),但我争取每到一地都抽空给你写封信,以减轻你我的牵念之情。今天暂且简谈到此,到成都再写给你吧!望多保重身体,耐心等待……
灯光昏暗,伏床而写,潦潦草草,不通不整,请勿见怪。
祝亲爱的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你的云
1984年10月23日夜12时于西安
另:亲爱的如有时间回漳河的话,请代我问候前后的父母和弟妹!由于走得匆忙未到前面父母家辞行,还望二老鉴谅并请你多加解释。另外代我亲亲小甜恬——我们的小宝贝,并让小甜恬代我亲亲你——我心爱的大宝贝!晚安,亲爱的。(切勿回信)
亲爱的:
你好!非常想念……
近来工作很忙吧?要调剂好生活、注意身体!小甜恬好吗?是在你身边还是在家里?真盼望能早点见到你们。
23号我在西安给你写了封信,不知是否收到?
为了能早日回家,我们有五个人24日晚便提前赶往成都(还有一部分仍留在西安),乘的虽是晚上10:30的快车,但直到25日下午5:30才到,好不容易找了间旅社,却仍旧只能住在走廊上。26日一大早,我们便赶去买今天到重庆的特快票,一直守到晚上7点多才买着!因此昨天和今天两天都没怎么玩,只看了一个公园和展览,顺路看了几家商店,也没买到什么东西。接着便又匆匆赶往火车站,乘上了晚上8:00开往重庆的列车。我原打算给你买双皮鞋或皮棉鞋的,可从西安一直转到成都,跑了好几个商店都没什么好样式,只好等到重庆再去看看,最好能买到。
我们这里的几位同志都很想家,所以一般都是白天看景、晚上乘车,力争尽早返回!我也和大家一样,白天没空写信,现在在列车上大家都睡了才有机会跟你说几句话。信也写得十分潦草,又不成章节,请千万别见怪。
吻你——亲爱的,多保重!
你的云
10月28日凌晨1:30于“成——重”列车上
“哎呀呀——我的小宝贝,来——爸爸抱!妈妈呢?”刚下火车我就直奔家里,一眼看见坐在木盆内一本正经翻着画册的女儿,赶紧扔下行李:“还认不认得爸爸呀,恩?”
“云哥,你回来啦!甜恬——爸爸回来了哟!”背对着大门一旁择菜的春兰听见我的声音,十分惊喜地扭过头来。
“辛苦你了,春兰。你们还好啵?”
“好哇——就盼着你回来咧。甜恬,快叫爸爸!”
小甜恬扔下手里的图画书,两手趴在盆沿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我,像是在努力寻找记忆中的爸爸……隔了好一会儿才憋出细细的嗓音、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接着便伸出两节莲藕般的小胳膊:“爸……爸、爸爸——抱,抱抱……”
“哎~~~宝贝真乖!”我高高举起女儿,得意忘形地转着圈……
“好啦好啦,别把她给转晕啦——”春兰连连轻声阻止:“雪姐在上班,马上就要回来了,她说你可能明天才到呢!”
“嗯,我们把时间往前赶了一天才提前的,还不是想你们唦!是不是啊?”我紧盯着女儿胖乎乎的小脸,小甜恬也亲热地搂住我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看着我说话……我把脸庞慢慢贴近女儿红扑扑的脸蛋:“来——爸爸亲亲,恩~~~”还没碰到,她便慌忙伸出小手按住我的鼻子,歪着头直往后躲,惹得春兰也不禁笑了起来。
“是想雪姐了吧?”春兰知道我们俩感情很好,捏着甜恬的小手打趣地说:“还有小甜恬……是不是啊,恩?”
“嗯~~~嗯~~~嗯~~~”小甜恬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倾着身子、晃着脑袋、挥舞着小手直往门外指,两只小脚也不停地在我腰间蹬上蹬下,估计是非常想出去。
“是不是要找妈妈呀?宝贝儿。”
女儿“咿咿呀呀”的立起身来,在我怀里欢快地蹦着,她很高兴我能明白她的意思。
“来——让爸爸亲一下下我们再去找妈妈好不好?唔~~~”见我又凑过脸来,女儿赶紧转身趴在我肩上,把个小脑袋拼命地往我脖子后面藏,两条小腿也绷得笔直。
“看你的……胡子哟——”站起身来的春兰一说三笑地连忙把她给抱了过去。
原来她是怕扎呀!这两天尽顾着赶路,还真没来得及收拾。
我端过脸盆洗了把手,顺手掰开一只橘子:“乖宝贝儿——来,我们吃片橘子好不好?噢,张开嘴……这嘴小的,都快喂不进去了!啊啊——张大点儿宝贝……哎,好嘞。”
可能是橘子有点酸酸的味道,小甜恬微微皱了皱眉头,抿着圆嘟嘟的小嘴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越看越有趣,这嘴——怎么就这么小呢?随我吧,怪好看的!
“你都回来啦?我们还说明天要去接你呢!”雪儿冷不丁地从门口冒出来,一脸欢喜。
“妈妈抱,妈妈抱……”见妈妈回来小甜恬格外高兴,乐不可支地念念有词。
“快过来——”喜出望外的我顾不得有春兰在场,接过雪儿带回来的图画书随手放在桌上,让她跟抱着女儿的春兰并排站到一块儿:“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羞涩中的雪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动唦!胖呼呼的红脸蛋,细细弯弯的柳叶眉,滴溜溜的黑眼珠……这儿——”我紧盯着她们娘俩,左看看雪儿、右看看女儿,把个雪儿看得莫名其妙:“好像差不多耶……原来是你的遗传啦?难怪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随我呢。”
“什么?”
“姑娘的小嘴咯!”
明白过来的雪儿“扑哧”一笑:“还有更小的哪!”说着接过小甜恬,让春兰拿来一把调羹。
我一看,入唇的那头还没拇指盖儿大:“这也叫调羹?哪买的?”
“我跟春兰抱着她找了好几家商店才买到的,不然喂不进去呀!”
“中午给她吃什么?”我问。
“蒸的汽水肉,都弄好了,我马上端来。”春兰说完去了楼上的共用厨房。
“汽水肉”是我们特别给小甜恬制作的营养餐:把肥瘦肉混合剁碎了用淀粉拌匀,再加点儿盐压成薄饼,然后放在鸡蛋羹里一起蒸熟就成了女儿的主食。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生活物资相对匮乏,单靠每人每月凭票购买半斤肉式的供给很难保障每个家庭成员的需求,不得不找门路、托关系、想方设法进行补充,这也让我们时常为此感到心余力拙!在无法兼顾大人的情况下,只能优先保障孩子的生活。
“我走以后你……还好啵?”望着喜笑颜开的雪儿我目不转睛,关切地问。
“好啊!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还不是想你唦?外面……待不住!”正说着,春兰把做好的“汽水肉”端了过来:“噢——今天,我来喂她……”
“还是我喂吧!你先去好好洗洗——胡子拉碴的。”说笑中的雪儿娇嗔地瞟了我一眼,又亲了亲怀里的小甜恬:“乖宝贝儿,爸爸回来咯!我们吃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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