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蒋正走后,白楚兮一人坐在亦宸房外的凉亭中。在沁园这段日子里,她竟从未仔细观察过这个亭子,四周静谧,风铃受微风敲打轻轻叮咚。置身亭中,远眺青山绿水,近享绿意满园。而她却实在无心欣赏。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桌上的茶早就凉透了。蝉鸣刺耳只是拨乱人的心弦,却无法打破那寂静。烈日的光打在她的裙边,而亭下的阴影却包裹了她整个人。
细细的汗珠从她额前的碎发间渗出,滑落至鼻尖,落在石桌上。她无力地抹去,却无法抚平自己的心。
七年前,她立誓找寻母亲。哪怕是千难万难,万死不辞。因为她坚信,母亲楚泠是开历史之先河,举国上下崇敬尊爱的女将军,她在战场上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她在家中教子有方慈祥仁爱,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她才担得起“招而不穷,扶摇直上”这八个字。
可如今楚兮才明白她这七年苦寻无果的原因。因为她自以为是,认为是父亲貌合神离。她一叶障目,不知千百将士前仆后继。她狂妄自大,与妖魔合作不思后果。
她脑中回忆了无数自己曾经做错的事和错信的人,一点一点地消耗着自己的信心。
这是第一次,她动摇了。她能把母亲从尧越手上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吗?她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天下太平吗?她能心安理得的看着心爱自己的人为了自己扑汤蹈火吗?还有她那不寻常的前世身份,所有的一切她能掌控吗?
她不知道。
她好乱,她快要疯了。
眼角的泪痕间又充斥着泪水,这几天她几乎流完了她所有的泪。可再也没有人像楚泠一样对她说:
“楚兮,人啊就活这么一次,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它就是对的。”
她抱着剑痛哭,她再也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和情绪。她不顾一切地发泄了出来。她为什么就要面对这一切,她为什么不能像个平凡女子一样活着,为什么偏偏是她?
从始至终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母亲,她有什么错?
泪水模糊了眼眶,这个世界她好像也从未看清过。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她陷入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之中,楚兮听见她也哭着,哭的比自己还要脆弱。
“郡主......你不要伤心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郡主想做的都能实现的。”司思哽咽地说着,“您看看,谁来了。”
司思取出贴身的手帕,轻柔地为楚兮擦去脸上的泪,泛起一层欣喜。
楚兮缓缓睁开眼,被司思扶起来。她刚想问司思怎么会在沁园时,一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那亲切的笑容,如春日阳光般温暖人心,他没有说话却在眼中流露出千言万语。此刻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身躯宽广而坚实,缓缓张开双臂。
刹那间,楚兮冲进他的怀抱里,委屈地放声大哭,夹杂着让人心疼的抱怨:
“爹!女儿好想你,真的很想你,你怎么才来看我......”
白观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看着她肆意地撒娇哭泣。已经有七年她没有像今日一般向自己完完全全地表露情绪。
他心里感到分外歉疚,再一次见到心爱的女儿,她受尽了委屈。他隐忍着,眼眶却红了。
“是爹来晚了,爹和你道歉。”他轻轻擦拭着女儿的眼泪,拍拍她的后背,好像在说着“爹来了,没事了”。
一同来的还有蒋正,想必是他告知了白观一近日发生的事。他只是在后默默看着,鼻尖也感到阵阵酸意。
楚兮是他唯一的女弟子,哪怕是受他人之托,可相处数月他挖掘她的天赋之才,欣喜她的悲悯之心,他不求她能一心向道,但只希望她不要因为执念而入歧途。
即为人师,怎么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开心快乐呢?至少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三人围桌而坐,司思在一旁奉茶。
“爹,您何时来的箐州?还有司思,你不是应该在王府吗?”楚兮问道。
司思行礼回道:“回郡主,这些天司思一直在王府,可是司思日日都牵挂着你。昨日侯爷就到了箐州,直接来王府问候了王爷和王妃之后就询问郡主你的近况,便知道了郡主和少主在沁园。”
听到这,楚兮神色凝重,眼眸微垂道:“爹,司思,让你们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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