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坳因遍地赤色芍药而得名,坐落于两山之间。剑术宗师一字青隐于此坳开山立宗后,也并未另题别名,就以赤芍为宗门之名,在江湖上多被称之为赤芍坳,或称赤芍门。从山外入坳的大路也仅有一条,其余山野小道若没有赤芍门人的带领,轻易踏寻极易迷路。因此,湖流帮左右二护法只能沿大路出坳。也果不出先前观战那人所料,二护法离去没多时,便遭到了剑臣的伏击。

剑臣选择了一处居高临下的山石所在处埋伏,当二护法纵马奔驰而来,剑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借着俯冲而下之势,叱葬双剑仅一个交错,就一举建功,将二人中的左护法斩于马下!右护法见兄弟就这么瞬间被伏杀,吓得是肝胆俱裂,跌落马下,暗暗叫苦不该这么匆忙出坳,否则与人群一起离去也不至于中了剑臣埋伏。

不正面面对剑臣,根本难以深深体会剑臣身上所散发出的阴寒之气有多么浓厚。此时,跪在剑臣身前求饶的右护法已经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阴寒,也彻底体会到了死亡降临前的恐惧,心中也已无一毫敢与剑臣殊死一战的心思,而是颤抖着不住求饶起来。

斩草要除根,除恶当务尽,剑臣已不是十一二岁小娃,也没有放过这人的打算。可就在左手墨剑将要挥动的一刹那,突然就是面色一变,嘴角吐出一个“滚!”字后,身影就快速消失在了山石雪林之后。

如此一幕,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是让这位湖流帮右护法生起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爬上马就飞速逃了。

其实,不是剑臣不想杀了,而是其所受的万帮主巨涛掌之力再也压制不住,爆发了!

先前与万帮主那一战,看似轻松,实则当属剑臣剑法有成后所遇最艰难一战,毕竟万帮主可是一位实打实的江湖一流高手。而剑臣虽说天资妖孽,可到底只不过才练了六七年剑而已。能一招绝杀江湖老辈万余统,一是万余统轻敌,二是坐忘经与鬼游剑相辅相成的缘故,三便是鬼游剑法乃杀人之术。杀人之术,凶狠,诡异,毫不留情也更无情,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没有高低几流之分,能杀得人便是最强。此类生杀之术虽说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但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与人交战不可拖得太久,一旦持久战则必败无疑。故而,柳雾才会急着要雍水将剑臣驱逐出赤芍坳。因为柳雾早看出万余统对战时起了轻敌之意,也预料到了剑臣叱葬双剑绝对会出鞘。为了不惹来诸多江湖势力的联合围攻,柳雾不得不狠下心要求雍水将剑臣驱逐。

鬼游就是剑臣,雍水又当场将剑臣驱。如此奇怪且又看似愚蠢之举,观战的十多人此时也早已回过味来,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暗骂雍水几句无耻罢了。毕竟江湖就是江湖,恩怨分明,义字当头,既然雍水已将剑臣驱逐,那么剑臣的生死就再与赤芍坳无关,剑臣的仇敌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将怒火洒向赤芍坳,否则必会引来其余江湖势力的声讨。这,便是柳雾想要的结果。

真实来讲,柳雾的心思与剑臣不谋而合。而且早在一字青死的那一日,剑臣就有了这种心思,只不过懒得亲口向雍水去讲明罢了。一字青在时,剑臣受其庇护之下,为练成鬼游剑法,不知杀了普方府多少宗教门派弟子。不大的年纪,手上却沾满了鲜血。故而只要是个明白人都应该能明白,没有了一字青的赤芍坳再难以将剑臣护在怀中。也不管剑臣杀得人是凶是恶,剑臣都必须为近四年来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这,便是江湖。

万帮主虽说在一流高手中只算平平无奇,但一流高手就是一流高手,若非因其内力还欠了些火候,哪怕再浑厚那么一两分,即便鬼游剑再诡异可怕,即使万帮主对战时依旧轻敌,剑臣都不可能一击绝杀万帮主。

二人之战,前几招在外人看起来虽是剑臣闪躲地轻松至极,可实际只有剑臣自己知道,面对万帮主的压力之大。若非因修炼鬼游剑和坐忘经而反应远超常人,否则剑臣根本没有与万帮主正面做对手的资格。高手交战,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必会被对手寻到空子而使自身陷巨大危机之中。故而后数十招,剑臣才不止一次拿双臂去抵挡万帮主的密集掌势,以求为自己不受重伤创造机会。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了先前那么一幕,剑臣才会受了内伤,才会不待杀了那右护法反率先隐遁而去。若再多留一会儿,一旦被右护法察觉出异常,哪怕那异常只有一丝,谁杀谁就很难说了。

而交战之时的观战众人,之所以没能当场瞧出剑臣受了内伤,是因为剑臣那一击双剑绝杀实在太惊艳了,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身怀如此绝妙剑法的剑臣不可能会受伤。

寒冬腊月之际,赤芍坳所坐落的两座大山都是白雪皑皑,披上了一层白衣。突然,一条白影蹿上山林中一棵大树枝头,惊飞三四鸟雀后,无数雪花泱泱洒落,映出不远处一个开阔干燥山洞。其内,一个黑衣少年盘膝而坐,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面上也有豆大汗珠划落,背后亦有肉眼可见地热气升腾。令人奇怪的是,就是在这么大雪天,这少年连棉袄内夹之类的冬衣都未穿一件,竟然还会出汗!不得不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少年正是运转坐忘经疗伤的剑臣,在此山洞内已有近一个时辰。其疗伤之间,一呼一吸都好似暗合某种章法,肌肤之下也竟有条条肉眼不可见地气息或出或入,或窜或游,或流或散。

“掌法最善由外震内,伤人五脏六腑,幸亏万余统的内力平平,否则还真无法自己疗伤。十日内,应该就能消除全部伤势。天色也不早了,此地不是过夜之处。”

“这!他什么时候下的毒,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剑臣口中大骇之声传出后,其方站起的身形忽又猛得坐下,再次运功疗伤。疗伤之间,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想着,想着,便想起了万余统的那双宽阔苍白巨掌。

“即使再将一对肉掌练得刀枪不入,那也该有血色,或黄或黑,不可能那般苍白呀,难道是掌上淬了毒?不对,巨涛掌并非毒掌。”

“难道万余统曾被仇家下了毒?或是曾中剧毒还未完全拔除?应该是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过去。”

这一番再次疗伤虽没耗费多少时间,但剑臣眉头反更加紧锁了,面上也挂上了忧愁之态,显然没能将体内之毒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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