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吕家庄再无人常居,所以原本金麦如江的场面,也早已消失不见。只有最边缘为数不多的几亩田地,还能看出几缕人气。
原先,早在吕家庄大多数人偷偷逃命搬走后,官府就下了告示,着附近各村村民将吕家庄空闲田地均分接手。这本是一大好事,许多村民听后都非常乐意。可在一年后,就有接手的村民发现,原先极为肥沃的田地不知为何变得非常贫瘠,除了些树苗外,根本就种不活任何庄稼,即使挑粪施肥也无济于事。因此,原本接手的一众村民便联合上书,将接手的吕家庄田地都退回到了官府名下。官府也是无奈,只得同意。毕竟任谁也不愿意起早贪黑,去种一块根本长不出庄稼的废地,那样也太得不偿失了。
田地乃一朝根本,官府即使不知晓吕家庄十余里田地为何突然贫瘠,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荒废闲置。那样的话,肯定会引来上面的人追问,说不准还会因此丢了乌纱帽。于是,在官府号召之下,吕家庄就被四方包围,处在了一片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之内。严格来说,并不能说是小树林,只能说是树苗。因为那一片片稀疏的树苗,每年只能长高二三寸而已,着实怪异!
弄潮儿驾车纵马乡道之上,车后尘土飞扬得好似一条土龙,绵延不绝。望着乡道左右田间低矮的小树,弄潮儿不禁叹道:“想当年乡道两旁一眼望去,金麦如江,那是何等丰收场面。如今啊,哎!也不知为何就贫瘠到如此地步。”
“故乡祖院无人居住便会无魂,百里沃田无人耕种便会贫瘠。他爹,也不能说我妇人家轻信鬼怪之事。依我看,十有八九跟吕氏祖坟被动脱不了干系。”袁慧将常挂在口头的话讲出后,更是连连叹息。
接着,袁慧听自家夫君竟不开口反驳,疑惑道:“他爹,你怎么了?照你一贯作风,这会儿肯定要说我几句,怎么今日不声不吭了。”
可接着,弄潮儿的声音依旧没从车前传来,这使得车内娘四个大感疑惑起来,接连探出头去。
此时,马车已到了荷花塘边,并渐渐停了下来。不过,弄潮儿却没有率先下车,而是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地看着,眼中回忆之色不停流转。因为其所看的方向,正是一片片吕氏祖坟所在。而那里,站着一个黑色宫纱女子,独自一人撑着一把黑画伞,气质简直比荷花塘中盛开的荷花还要耀眼,绝世而独立,虚幻而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呀!好美的女子,她是谁?你们认识吗?阿爹阿娘。”
名为云儿的妇人率先开口,眼神充满了疑惑,看向了一旁的娘亲。袁慧听见,收回了投在黑衣女子身上的目光,转手拧了一把弄潮儿的耳朵,轻声骂了句:“看够了没有!”
弄潮儿感到左耳一痛后,当即惊醒过来,仅嘿嘿一笑,并未多说什么,便下车向着女子走了过去。后面娘四个见状,则分提了烧祭等物,跟上前去。
越接近女子,弄潮儿便越没有来由一阵心惊起来。这女子在如今内力高深莫测的弄潮儿看来,根本就不会一丝武功,体内更无一丝内力,可弄潮儿就是生起了心惊肉跳之感。近前后,弄潮儿还没来及施礼,便听女子道:“弄兄弟不必多礼,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已记不起小女子?”
袁慧听见,又狠狠地瞪了弄潮儿一眼,不过并没开口说一个字,因为她并不会让自家夫君在外人面前丢面子。
弄潮儿则失神了一阵,惊疑道:“你是当年那个找大哥的女子!端云!你是大哥的姐姐,窦···你不是二十年前,怎么会!”
弄潮儿这一番断断续续且惊恐万分的话一出,直接就将身后的三个年轻妇人吓了一大跳,面色一白。其中,曼儿更是看了看四周一个个坟头,又看了看眼前女子一身的黑纱和手中撑起的黑画伞,颤声道:“爹,阿爹,她,她不是个女鬼吧,哪有鬼能在大白天跑出来的。”
“放肆!不得胡言!”
弄潮儿冷喝一声过后,赶忙向着女子躬身一礼,致歉道:“姑娘万勿动怒,小妇人家经事少,一时失言。”
对于“端云”这个女子,原先弄潮儿并不知晓是谁,后来才从吕安口中打听到,竟是窦千的大女儿。而且事后弄潮儿入京去拜见窦千时,“端云”这个名字也好似在窦千口中成了某个禁忌,根本不容提起,只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名为窦忘。此事,弄潮儿从来没对袁慧提起过,故而袁慧只知窦千有一个儿子。
这一刻,弄潮儿只觉有很大一个疑团在心中升起,只有眼前这个黑衣女子能为自己解答,不过等来的却只有一句话。
“这行碑文,是吕伯爷爷留的?”
女子之所以会问出这句话,是因其身前墓碑上刻的是:吾生平最满意之孙剑臣之墓。
不错,剑臣的墓碑是吕伯亲手刻得。尽管是一行平俗至极的碑铭,可吕伯的遗憾不言而喻。
弄潮儿点了点头,将记忆中有关吕伯清晰的片段说给女子听后,女子仅丢给了弄潮儿一枚丹药,随后便转身离去。弄潮儿没有张口问是何丹药,因为他耳中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这枚百脉破立丹,作为你这些年扫墓的补偿。此丹即使在外面也不多见,效用只有一个,可助你体魄再进一个层次,武学攀升。关于修道,想必你早已有所耳闻。其实,你所修得就是一门修道功法,不过有些缺陷,应是被人曾改动过,故而半分内力半分元力。二者极为相似,非道者难以分辨。可也因此,你修道之路已绝,没有了成为体修的机会,也没有了成为元修的机会,离不开这龙门天。我境界有限,帮不了你,而且宗门有宗门之规,好自为之。”
这一番话听得弄潮儿虽是云里雾里,可却使其心中坚定了一个困惑多年的念头—我果然早就开始修道了!他早已不是混江湖的愣头小子,而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因此对修道日渐了解之下,心中早就向往。也已无比确定,女子肯定是正经的修道者,而不是他这种半吊子修道者。因为,只有真正的修道者,才能当着他的面,躲过他的感知,如变戏法般掏出东西。
其实,吕伯死前留给弄潮儿的信中,说的就是全部关于修道者的事,也给弄潮儿指明了一条修道的方向。不过,当弄潮儿去到吕伯信中所说之地,欲寻找长春真人拜师时,休说人影了,更是连长春山都找不到。
直至今日听到功法有缺陷,弄潮儿也醒悟了过来,长春真人哪是引领吕伯入道,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在断吕伯修道之路,从而也间接断了他弄潮儿的修道之路。
“阿爹,你怎么了?”
“啊?!”
弄潮儿惊叫一声过后,见四下里没了女子的身影,急忙问去了何方。袁慧听见,则是接连冷哼几声后,便蹲下摆起祭品烧起黄纸,根本不理会一丝。可当一家人一一祭拜过各个坟头,弄潮儿将女子可能是修道者的事讲出后,四个妇人都暗道了句“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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