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报赵王,赵王大喜,乃表伏胤之功,孙秀趁此言于赵王曰:“石崇、潘岳、欧阳建与淮南王交构为逆,可趁此下狱。”孙秀尝为小吏,私受贿赂,黄门郎潘岳时为琅邪内史,恶其为人,本欲交付有司,后仅鞭挞驱之,实为徇私救孙秀,然孙秀甚恨之。及孙秀为中书令,一日上朝,潘岳言于孙秀曰:“孙书令犹忆昔日周旋乎?”孙秀曰:“心中所藏,何以忘之?”潘岳知终不免,乃叹曰:“吾命归天,早晚耳。惟不甘者,有负阿母耳。”
石崇字季伦,生于齐州,故小名齐奴,其父为石苞,石苞临终,分财物于诸子,独不与石崇,其母不平,为其言,石苞曰:“此儿虽幼,后必能自得,无须过虑耳。”及长,好谄媚贾氏,与潘岳、贾谧等号为二十四友,贾后母郭槐每出,石崇必立于左道,望尘而拜,君子莫不耻之。家中财产巨万,与贵戚王恺、羊琇比富。王恺以蜜洗锅,石崇则以蜡代柴,王恺以紫丝做步帐四十里,石崇则以锦绣做步帐五十里,石崇用椒涂屋,王恺则用赤石脂,晋武帝闻之,言于王恺曰:“此易事耳,朕有上贡珊瑚树,高二尺有余,世所罕比,可赐于你。”二日王恺面圣,十分不悦,帝问之,王恺曰:“石崇巨富,臣不如也。”武帝曰:“汝未示之所赐珊瑚树乎?”王恺曰:“臣当日入石崇府示之,然石崇以铁如意击之,珊瑚树应手而碎,臣怒,曰汝妒吾宝物乎,吾欲启奏陛下,巫奈石崇言臣曰,勿需多恨,今还卿宝物。遂令左右出珊瑚树,三四尺高者七八株,光彩曜日,世间罕有。”武帝闻之而叹,然不以石崇巨富为怒。
石崇与孙秀本不无罅隙,石崇有爱妾曰绿珠,美艳非常,擅吹笛,石崇甚爱之。孙秀闻,乃使人求之,石崇时在金谷别馆饮宴,与众人登凉台,临清流,绿珠在侧。使者以告,石崇遂出妇人十数人以示之,遍着罗绮,美而艳,言于使者曰:“可择之。”使者曰:“美则美矣,然吾受命索绿珠。”石崇闻之大怒,曰:“绿珠吾所爱也,岂能予汝?”使者曰:“君博古通今,察照深远,请三思。”石崇终不予,使者回,告孙秀,孙秀大怒,及淮南王被诛,孙秀乃告赵王杀之。
赵王于是令孙秀点拨兵士三千擒石崇等,石崇时正楼上饮宴,见楼下骚动,知大限将至,及孙秀入门,石崇遂饮酒三杯,言于绿珠曰:“吾今为汝得罪也。”绿珠泣曰:“官为奴得罪,怒当效死于官前。”因自投楼下而死,石崇被执,乃自言曰:“吾不过流徙交州、广州耳。”及槛车入东市斩首,乃言于孙秀曰:“奴辈为吾财耳。”孙秀曰:“既知财祸,何不早散之?”石崇不能答。
俄而,潘岳押至,石崇遥见之,呼曰:“安仁,卿何以至此?”潘岳字安仁,潘岳曰:“可谓白首同所归也。”于是做诗曰: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乃言于孙秀曰:“昔日你我有隙,此乃诬我也。”孙秀曰:“昔日汝为黄门侍郎,为贾后做矫诏,而致太子废,理当赤族,有何诬也。”潘岳不能答。
齐王冏闻之,不悦,乃言于左右曰:“贾后被废,孤鼎立相助,功莫大焉,然赵王提防于我,论功仅迁游击将军耳。今赵王手握大权,杀淮南王、欧阳健、石崇、潘岳,有甚于贾后。”于是内怀不满,临朝面露愠色,孙秀察之,又言于赵王曰:“齐王面有怨色,殿下知之乎?。赵王曰:“不知。”孙秀曰:“赵王功迁相国,齐王擒贾后,仅得一将军耳,由此怨恨,因慑于大王权势,故不敢发。”赵王曰:“大权岂能与他人共之?不若诬以与淮南王有谋,杀之。”孙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再杀功臣,恐朝望不允,不若迁为平东将军,出镇许昌。”赵王从之,乃行,诏书至,齐王欲杀使者,抗令不从,左右止曰:“齐王欲效淮南王乎?昔日赵王待太子被杀而起事,朝臣助之,以臣观之,赵王谋逆之心久矣,不若从之,待赵王废帝,朝臣揭杆而起,齐王则顺应大势,挥军入京,必然大捷。”齐王闻之大悦,领旨谢恩,即刻启程赴许昌。
于是,赵王欲位加九锡,百官莫敢异议,然吏部尚书刘松谏曰:“昔魏承于汉,晋继于魏,势耳,非有至上之功,不可位列九锡。周勃、霍光,其功甚大,吾辈共睹,然臣未闻其有九锡之命也。”时张林在侧,欲诬其乃张华之党,执而杀之,刘松不惧,乃曰:“杀则杀之,诬吾为张华之党何为?”孙秀阴曰:“不可,杀戮过多,朝以自危,不利朝望,且刘松匹夫,终不坏我大事耶。”乃止,赵王终加九锡。
万事俱备,大势已成,孙秀乃使爪牙上表曰:“赵王聪谨,位荷九州,宣帝在世,尝言于左右曰,兴吾家者,必是此孙也。及文帝时,意在以赵王为嗣,以应宣帝语。今陛下愚钝,不堪国任,赵王临危奉命,宜入西宫,以应天命。”又阴使散骑常侍王威作禅诏,夺惠帝玺绶,奉玺禅位于赵王。赵王再三拒之,曰:“吾何德何能登大位?”孙秀曰:“愿大王以社稷为重。”赵王乃备法驾入宫,即帝位,尊惠帝为太上皇,废居金墉城,废皇太孙司马臧为濮阳王,立长子司马荂为皇太子,令诸子皆掌兵,上至卿相,下至戍卒,皆增爵一等,每朝会,貂蝉盈座,世人谓之曰:貂不足,狗尾续,不久,又杀濮阳王司马臧,后有诗《为臣易》,其文曰:
为臣易做,忠心难为;谄媚保命,直谏何得?趁乱窃国,纵臣欺主;心怀谋逆,外表忠贞;叔夺侄帝,不耻反荣;臣心不稳,祸乱由生;悠悠众口,不枉不偏;身死名裂,幸哉悲哉?
赵王登帝位,孙秀执朝政,赏罚由己,朝野惮之,赵王所出诏令,必呈于孙秀,不利于己者,孙秀辄改之,然赵王不知。张林与孙秀有隙,且怨少赏,乃阴说赵王太子司马荂笺曰:“孙秀惑赵王,致群臣离散,而孙秀等,皆小人,扰乱朝廷,可执而杀之。”太子惧,乃告于赵王,赵王乃责孙秀,视之以笺,孙秀曰:“张林竖子,贪婪成性,因未封侯,心乃怀恨,此为乱臣贼子,久不可得,必为内乱,臣愿为陛下除之。”赵王不应,孙秀出,辄收张林,夷其三族。齐王司马囧,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闻之,皆恶之,见朝堂混乱,欲除之心渐起。孙秀惧,乃言于赵王曰:“齐王,成都王,河间王,各拥强兵,镇戍一方,相与为谋,必为祸患,不宜早图之。”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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