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转眼便是个陌生的地方。
仍然还是在一片林子里,只是相较于方才那些古荫,这里全是灰蒙蒙的、被焚毁过的半截树木。
放眼过去,到处都充斥着银与紫的闪光。九号吃惊的看着眼前,她的脑海中描摹出了那副恐怖的景象。
电闪雷鸣的夜空,银蛇如龙,风息漫天,一望过去寒意无边。
紫光覆压天地,冲击这里的树木,于是草木尽数被劈折、断裂,大地上着起了火,烧的愈来愈烈……
空气中残剩着灰烬与硝烟的味道——她抬眼望着这里,那是被焚毁之后的次生演替,有些树木的边缘,已经长出了嫩生生的青芽;可最让她诧异的,还是那些新生的绿色中,明灭来回的电光——
它们好似在汲取雷电的力量,在新生!
她挣开老者拉她的手臂,向后退了两步。
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突然变小的身体,能凭空出现的人,神行千里的符箓,他们说的什么通天的仙途,九号觉得眼前一黑。
灰衣的老者也不阻止她。骤然动用符篆,让他也有些气弱。
他没有修行的天赋,只是凡尘界中的一个武者,虽然能驭使内力,但到底比不得那些修行之人。
而身为一个凡人,若是妄想动用符篆符箓之类的灵宝,便要承受损伤己身的代价。
小苹果扶着他,她小脸皱成了一团,“阿爷你,你怎么这样着急,我已经会这些了,下次让我来好不好?”
小姑娘年仅五岁,声音脆生生的。她看着与她相依为命的阿爷这般虚弱,一慌起来就连话都捋不直了。
卜元作看着她担心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好笑道:“好好好,我家丫头大了,晓得心疼阿爷了。那下次,捏符篆这些事儿就交给你了,行不?”
小苹果任由她的小脸儿变成一个鼓包,哼哼道:“这还差不多。”
卜元作依然笑着:“小姐还不嫌累么?”
他面带笑意的看过去,只见九号已经行去数里。听到他的话声,她身形只有一瞬的凝滞,便又再度奔行。
卜元作低头对小姑娘说:“来,跟上阿爷。”
说罢,他一瞬便飚去十数里,沿途只有风在簌簌的晃动。
小苹果是练气二段,又习过轻便行迹的功法,故此还是能追上卜元作的。她见九号又走了,只是想着她还是没听进去话,还要去为夫人寻找灵草——
她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九号面前是一条小溪,而踏过这条溪水,还是漫天的灰蒙。另一头,也尽是雷电的痕迹。
浅浅的水流浸过草木灰,显得分外清澈。潺潺的水面,间或露出几颗遍布青苔的石子。水声一路蜿蜒向下,流淌到这片枯林的更深处。
九号拎着裙摆欲跨过溪流,却在一瞬间力竭。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觉得魂魄碎裂般的痛楚麻痹了她的神经,那阵无力的眩晕也在周身蔓延开来。
她倒在冰冷的溪水中,陷入了浓稠的黑暗。
……好像是一场梦。她走马观灯的看了别人的一生。她是个看客,又是个戏中人。
她知道了自己是谁,她又有了新的名字。
东君。王东君。
应当是那块玉璜的缘故,她复生在了这个六岁的小姑娘的身上。她的灵魂取代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的灵魂,她成了她。
这小姑娘也是可怜,生来口不能言,不知是娘胎带的病还是怎么。
这份天生的沉默,也带给了她许多的痛苦。甚至在她娘亲病重的时候,她伤恸至极,却只是握着母亲的手,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哭不出一句哀音,也唤不出一声母亲。
九号在凉沁的溪水中,挣扎的动了动眼尾。
赶来的卜元作见此,连将九号从溪水中捞了上来。他蕴着内力的指弓点了九号的几处穴位,逼她吐了两口水出来。
幸亏水浅,不然如今不定如何遭罪呢。
踏叶而来的小苹果见此,惊呼道:“小姐怎么落水了?衣裳都湿透了……幸好我带了几身衣物,我给她换了吧。”
如今春寒最是料峭,又被冷水打湿了身子,她家小姐素来体弱,别会病了吧。小苹果担忧的想。
卜元作将九号放在了树下便背过身。小苹果托着九号,她见她昏迷,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是年纪小,却不是傻。怎看不出如今小姐对她的疏离……明明昨天她们还亲密无间、形影不离,而今却是连多看她一眼都欠奉。
她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她的小纳宝袋中拿出衣衫裙裳。
而九号却在昏沉中想,以前的她是真的死了。
她孤身流落至此,一醒便魂入王东君之身,当真是时也命也。
这个王东君也才丁点儿大,所知的世事也并不是很多。
且有些事,尤是关于修行那方面的,是着意避开了她的。许是她的母亲,怕她为那个所谓的“机缘”沉迷,而失了本性吧。
但王东君有眼睛,也生了耳朵。
她还是知道,有群人很受尊崇,连她父亲都要敬着……那群人餐霞饮露,各有神妙,被称为“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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