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驯服之物,皆沉在神识之中。
神识,在佛教的释意中,是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等八识。于修行之中,亦是相去不远。
神识在脑海中,又不似在脑海中。是闭眼能看,塞耳能听,封鼻能嗅,亦是躯壳的死去,而意识的永存。
九号倚靠在那蚕蛹般包得极细密的树根上,手掌放在小苹果的眼睛上,垂眸等待小苹果醒来。
绿珠被白焰包裹起来,放在了九号的神识中。
那绿珠似是发现了什么奇事,轻轻噫了声。
它绕着九号的识海打转,未曾修习过的人,识海只如一方窄窄的不曾明灯的暗室,他们不会自问其心,更不知如何使用。明明这妮子也不曾修习过,可却与旁人全然不同。
九号的识海混沌蒙昧,像没有开化过的天地。
只是她的天是昏沉的,地是火化作的岩浆炼狱——无相火牢牢占据着识海最深处、最隐秘、最核心的位置,那是一片辽阔的红色火海,咆哮着巨大的火浪,与天叫嚣、平分着。
而无相火的本体,是一团燃烧的白焰,随着九号的一呼一吸而一起一伏,它幼小、安静、孱弱的悬在一株小小的青莲莲座上。
绿珠近乎错愕的看着那株小小的青莲,全然不可置信。
它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灵台!可是千百年来,那能化作莲花的灵台无一不是身具慈悲之心的人——那妮子,竟然心怀……慈悲心?
可慈悲的意思,不是慈能予善、予乐;悲能拔苦、除难吗?这妮子还有同情心和悲悯心?可是灵台具象,却也是莲花。
难道是书中未曾记载过的?还是它眼拙,丝毫也看不出来这慈悲何在……绿珠咂摸了一下,若真如此,这妮子算是可以依赖,至少找到大圣火和药王鼎之前,他们可以结伴。
“妮子!”绿珠乍然一声,九号眼皮子动了动。
“什么?”
“我愿意与你同行。”绿珠如是说。
九号抿了抿唇,说得它好似跑得掉一样。
绿珠好似看出了九号所想,又道,“毫无保留,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只要你帮我寻到大圣火和药王鼎。”
九号睁开了眼,没被它蛊惑,“你记忆颠三倒四,纵然是有传承,也无甚大用。”
绿珠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它语气傲娇,甚至是有些得瑟,“从未有人能言吾悬珠无用!你可知,药王鼎所有传承的丹方,皆归吾所有——丹药,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你该清楚吧?”
九号笑了笑,“无火无炉无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绿珠咬牙切齿,这妮子真是精:“是。公孙若叶与历代药王鼎的主人会放一些药材在我这里……我是乾坤珠。”
九号的眉眼一弯,像只狡黠的狐狸,“原来如此。”
她其实是不怎么知道的。
但只是一颗珠子,如无殊异,凭什么和火种与炉鼎相提并论,却没想到这颗绿珠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绿珠似是从她的笑中察觉了什么,有些狐疑,却只能焦躁的在她的识海中转着圈儿:“何故发笑?”
“笑你坦率。若你对我有所隐瞒,或许我一出去就将你弃之荒野,让那些天雷将你劈得形神俱灭。”
良久的沉默,绿珠结结巴巴的:“……啊?”
九号这次却不作答了。
她是个疑心深重的人,纵然这悬中珠是珍奇的宝贝,可再珍奇,也不是自己的。且这珠子口中的话不知真假,又不太坦率,若贸然留下,必然个祸害。
她宁愿损毁一个宝贝,也不要留一个祸害在身边。
可而今一人一珠已然有了利益的牵连,至少在找到大圣火和药王鼎之前,她们算是结成盟约了。
“我不知修行之人的承诺是否重要,只问你,可有那种盟誓,若违背,日后必会牵涉因果,或者终生修为无所寸进的?”
“……有。心魔之誓,是大誓约。天地自有规则、法度,立下心魔大誓若是背弃,自有因果报应相随。”
九号点了点头,“那就立下心魔大誓——你我在寻找大圣火、药王鼎的岁月中,你不得动害我之心,不得做背弃我之事。你呢,你想要束我什么?”
从未有人与绿珠立下过心魔大誓,只求它不动歪心思。它只觉心绪莫名:“……你不让我做害人之事。”
它是为人争夺的宝物,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如果持药王鼎之人贪欲盛,它便会被裹挟着,做一些……错事。
哪怕那并非它的本愿。
“好。我们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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