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响起木门关闭的声音,不一会儿,顾知南就看到王月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过西边的菜园下了坡,径直往村尾的方向而去。

那是村里唯一的诊所所在的方向。

顾知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王月兰总标榜对儿子女儿一视同仁,可每到关键时刻被牺牲的总是她。

就像这次高考,夫妻俩逢人就说儿子估分成绩不错,有机会上重本。

轮到她,就成了她接不住福气,所以才会考完试就一病不起。

顾成德骂她的那句“命里带衰,活该落榜”不胫而走,她也成了村民口中倒霉和不孝的代名词,一次次被村民拉出来鞭尸。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往她头上扣命里带衰的帽子了。

高考志愿,她是非填不可。

感谢这时候的计算机还未普及,高考志愿表是纸质的,她只要提前拿到表格填好上交就可以了。

她记得这个时间表格已经发到各班班主任手中了。

难点是她如何在不惊动父母的情况下拿到志愿表。

王月兰很快就会回来,她离开不了太长时间。

再说了,她现在这种高烧可能随时会昏厥的状态下也不适合走远路,变数太多了。

既然她去不了学校,那就想办法让学校的人把志愿表送过来吧。

顾知南想起后来她去探望黄老师的时候,黄老师说过的话,心里有了一丝底气。

当务之急是要先给黄老师打个电话。

想到这里,顾知南也不浪费时间,循着记忆,从大樟木箱子底下扒出一个旧的饼干盒子。

那里放着她的全部积蓄,一共396元8角7分,这是她高中三年利用课余时间上山挖草药去卖攒下的钱,打算凑齐了好还黄老师给她垫付的学费,可惜现在还只够个零头。

顾知南嘴角抽了抽,真穷啊。

她突然有点嫌弃现在的自己,抠抠搜搜三年,不仅没省下什么钱,反而把自己的胃饿坏了。

自己年纪轻轻就得了胃癌,肯定是这时候埋下的祸根。

真是得不偿失。

不行,还得想办法搞钱。

钱就是她脱离父母掌控的筹码。

有了钱,她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追逐更高的成就。

顾知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从铁盒里挑了一张十块钱,一秒都舍不得耽搁,从后门溜出家,直奔东边坡地的小卖部而去。

堪堪跑到小卖部门口,就看到王月兰两手空空从路那头朝这边走来。

奇怪,王月兰不是去诊所吗?怎么会往相反的方向来?

顾知南眉头微皱,她这会儿要是进了小店,万一王月兰的目的地也是小店,岂不是撞个正着?

想到这里,顾知南脚下一转,贴着小卖部的墙根绕到旁边的菜园里去了。

那是小卖部春花婶家的菜园子,玉米,长缸豆,丝瓜,黄瓜一垄一垄排列整整齐齐的。

顾知南钻到玉米杆子之间稳住了身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却无意识地扯着菜地里那丛茂密的马齿苋。

没等多久,就听见春花婶的声音传来:“顾大嫂,这是上哪去啊?”

王月兰温温柔柔地道:“哦,我去和平那抓副药,小南高烧反反复复一直没好。”

春花婶诧异,“三伏天还感冒发烧?莫不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你要不要找神婆看看?反正顺路。”

诊所在村西头,神婆家也在村西头,确实是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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