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黄勇被抓捕归案。

赵兴国正想着,这回,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不料,却在此时,传来消息说,针对这次煤矿安全事故,县里派出了督导组,到黑土河指导工作,指导组很快就到。

这消息,是梁涛一早跟赵兴国说的。

梁涛吩咐说,“这几日,大河湾那边,你可得看紧了。”

大河湾煤矿事故已发生,镇上第一时间,便成立了工作领导小组,现场维稳组由政法委书记张亮担任组长,因张亮近期在市里培训,维稳指挥工作,便暂由副组长赵兴国全权负责。所以,一听说县里的督导组进驻,赵兴国心底,顿时也沉重起来。倘若督导组不来,现场就是发生点什么,压下去也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督导组一旦进驻,性质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他都得确保,不发生任何的插曲,否则,将会直接影响到整个乡镇煤矿生产安全与发展,这样的罪责,他可担待不起。

赵兴国说,“梁镇请放心,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梁涛说,“督导组来,要开专题会,听取工作汇报。你负责现场维稳,本来应该参会,不过,为了确保现场不出啥意外,你还是现在就赶过去,维护好现场秩序。督导组的同志来了,要问起你来,我会跟他们说的。切记,不能出任何意外,不能有任何杂音,否则,咱们的工作,将会更加的被动。吃一堑,长一智,务必要吸取上次事故的教训,千万大意不得。你就一心一意,盯着大河湾那边,会议精神,到时候我会跟你传达。目前,最紧要的,就是现场维稳这一块,善后处置等,倒还可以往后拖一拖。所以,你的任务是最重的,也是最关键的。你得随机应变,部分刁难不讲理的家属,必要时候,可以采取强制措施,提前清场。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一个结果。你是老同志了,不管遇上什么困难,一定得以大局为重。”

赵兴国说,“这次督导组的同志来,会不会是醉翁之意?”

由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担任督导组组长,这规格,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梁涛说,“老赵,咱们做好该做的事就是了。”

这时,梁涛接到了督导组联络员的电话,联络员在电话里向他传达了组长金家杰的意思,诸如会议怎么开,哪些人员需要参会,等等,梁涛谦恭地电话里一一点头应承,末了,试探着问,“督导组到哪了?”联络员说,“已经过了雪山,很快就到,到了就开会。”

梁涛不敢怠慢,挂断电话,便吩咐办公室赶紧准备早餐,而且,一定得搞清楚,金家杰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早餐准备好了,督导组到了,吃不吃,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再说,早餐的准备工作做好了,中午的接待,也要省去很多事。不管督导组来了吃与不吃,这都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该做的准备,早早做好了,最为妥当,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接待工作就是这样,把领导招呼好了,领导高兴了,满意了,后面的工作,也都好办。要是不把领导招呼好,那你工作做得再好,都是白搭。这个道理,谁都再明白不过的了。

赵兴国等办公室主任蒋大成领命从镇长办公室出去了,这才见缝插话,“梁镇,那我带人过去了。”

梁涛说,“行,你去吧,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赵兴国说,“一定的。”他从镇长办公室出来,回他自己的办公室草草收拾一下,就带着人,赶往大河湾事故现场,加紧排查风险隐患。井下救援工作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还没找到的失踪人员家属,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心底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井下出现奇迹。那些亡者家属,女的大多围着面目模糊的尸首嚎哭,哭得声音都哑了,难得则联合起来,跟矿上展开一轮又一轮的谈判。尸体摆放在临时搭起来的凉棚底下,因为天气太热,已经开始发臭了。平日里,私人小煤窑发生事故,死了人,赔偿金三两万一个,也就了了,大河湾煤矿因为是政府重点扶持的项目,死亡赔偿金要得就特别高,所以,一直谈不拢。赵兴国到了,便把那些个挑头的刺头,一个一个喊去谈话,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愿意服软的,就放了,不愿意服软的,索性直接看管了起来。

如此,梁涛陪同督导组前来,便没有人起头闹事。金家杰见现场一切井然有序,心底也变高兴。了解了一些救援情况,伤亡情况,又安抚了一回亡者家属,现场提了些工作要求,那无外乎都是些套话,没什么新鲜的,这便回镇上去了。

赵兴国见督导工作,不过是走走过场,心底悬着的石头,也早落下。心想,早知是这样,又何须那般如临大敌的忙碌,都是梁涛太过小心,太过低眉顺眼。赵兴国正自这样想着,忽然听见梁涛在叫他,赶忙走了过去。

梁涛说,“老赵,你跟我们回去,这里留几个人就行。”

赵兴国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梁涛说,“回头跟我坐一辆车。”

赵兴国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便跟梁涛坐一辆车,回乡镇了。车上除了司机,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书记唐宁的车在最前面开路,留下他们这一辆押尾。刚上车,赵兴国便有些按捺不住地问,“梁镇,这是啥意思,就这样转一圈,搞这么大阵仗?”

梁涛说,“这还没开始呢。”

赵兴国问,“会上都说了啥?”

梁涛说,“只说了三件事。”

赵兴国问,“哪三件?”

梁涛说,“第一件,自然是调查处置大河湾煤矿事故。”

赵兴国问,“还有呢?”

梁涛说,“这第二件,便是重启对青山梁子矿难的再调查。”

赵兴国不解地说,“这都猴年马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咋还盯着不放?”

梁涛说,“这次的煤矿安全整治工作,全县都有大动作,偏偏我们运气不好,在这风口浪尖上出了事,成了典型。县长亲自签了批示,说煤矿安全,必须彻底根治。”

赵兴国说,“整治这么多年了,哪一回不是喊着要根治,吹一阵风,不就过去了。”

梁涛说,“这一回,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赵兴国说,“难道风向真要变了?”

梁涛说,“你不想想,以前哪有县领导亲自到场督导的,没有过吧?”

赵兴国说,“我还以为,金书记这次来,怕是给张亮壮声势,铺路搭桥的,难道是另有所图?第三件事,又是啥?”

梁涛愁眉苦脸地说,“这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赵兴国没有插嘴,等着梁涛继续往下说。

梁涛说,“县里要咱们关闭所有私人小煤窑,限期一个月之内。”

赵兴国说,“这不是要咱们的命嘛!”

梁涛说,“是啊,这些年来,乡镇上百分之七八十的财政,靠的是煤矿,这要一下子全关了,运转都困难。而且,这么多年都治不了的顽疾,要一个月见成效,任重道远呐。”

赵兴国心底想的却是,这事情真要落实,在前头开路的,少不得还是政法工作,张亮有金家杰撑腰,他自己则成了首当其冲的过河卒,众矢之的。他自己收了那么多的礼,欠着那么多的人情,到时候咋办?

梁涛说,“刚才,唐书记我们两个探过金书记的口风了,这次绝不是走过场走形式的,所以,老赵啊,你要提前先做好思想准备。”

赵兴国说,“嗯。难怪,金书记到大河湾,只是走马观花,原来大河湾只是个由头。”

梁涛说,“老赵啊,你也不要有畏难情绪,办法总比苦难多嘛。”

正说着,车已经驶入政府院坝,梁涛下了车,便跑到前面,同书记一道,招呼金家杰去了。据说,下午接着还要开专项工作部署会议。赵兴国到食堂吃完饭,趁着空隙,回自己办公室,闭目养神。这以后,该咋整还咋整,工作推不走,大不了换个地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醒来一看,已经下午两点四十多,一下子慌了,匆匆赶到会场,被金家杰在会场上狠狠地批了一顿。

会后,被梁涛喊去办公室,黑着脸,又骂了一回。他自己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也不回嘴。梁涛骂完了,吩咐说,你赶紧拿出个方案来,一定要把握好分类推进,先易后难,不留死角的总体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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