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瑶光街是扶光城内文人道士首屈一指的风雅之地,那么怡水街就是普罗大众流连忘返之所、神酥意麻的温柔乡。

对,神酥意麻,字面意思。

月色如练,李卫拉着张牛和王舟,走在怡水街上。

街上青年男女挽手而行,浓情蜜语;各色商贩沿街叫卖,琳琅满目;茶馆之内人声鼎沸,宾客尽欢……当然,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二三层上不停摇晃着各色的丝巾,身姿曼妙的美艳女子了。

“真的要去吗…被师傅知道了不太好吧…”王舟踟蹰犹豫。

“来都来了,你还要退缩不成?”李卫壮着胆子走在前面。

“没想好的话…要不回茶肆里再吃点吧?那大肉包子可真不错呐…”张牛擦擦嘴巴,意犹未尽。

这里是怡水街中央的“百花楼”,在整条街拢共一十三家风月场所中名气最旺,同时也是整条街里最高的建筑,足有七层,又称“楼上楼”。

一进门,王舟就闻到一股直冲鼻腔的脂粉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算不上好闻。环视一圈,只见红罗帐幔随风轻摆,青楼女子或倚栏而立,或穿梭于宾客之间,她们身着轻纱罗裳,面若桃花,眉如新月,顾盼之间,风情万种。

李卫看的眼睛都直了。

虽然他们是下九流职业中最卑劣的二皮匠,但工作之外,只要不透露自己从事的职业,基本上不会有人跟银两过不去。来者皆是客,而二皮匠,又恰恰是相对有钱的那种。

王舟的钱用去买酒了,张牛的钱还不够他吃的,唯有李卫小心翼翼存了好几个月,问他也不说要干嘛…

如今终于知道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上前:“客官好,今晚可有幸为您献上一曲?”

李卫立定,轻咳一声,说道:“你们这儿可有一位叫‘瑾鸢’的?”

“哎呀,客官您真是好品味,她可是我们这儿的花魁呢。不过您要指名她,可得提前个把月。”女子掩嘴笑。

“啊…花魁…个把月…”李卫怅然若失。

张牛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

“要不还是回去吃包子吧?”

李卫没反应,沉浸在回忆里。

他是半年前偶然遇到这位叫“瑾鸢”的女子的。当时他在怡水街吃茶,忽然看到几个脚夫抬着一乘轿子出了百花楼。路过茶肆旁,轿中人恰好拨开纱帘,这一望,李卫就再也忘不了了。

“小二,这轿中人是谁啊?”李卫问道。

“应该是瑾鸢,城里的大家公子们经常差人请她上府的。”小二笑道,给李卫斟满茶水。

当时他就有预感,能坐轿子外出的绝对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却没想到竟是这儿的头牌。李卫摸了摸口袋的银子,感到一阵有钱没处花的苦涩,道:

“唉,吃包子去吧。”

三人转了一圈,结果又回到茶肆里,围着一张靠窗的桌子,一人手里一个大肉包。张牛像无底洞似的狼吞虎咽,李卫望着对面的百花楼沉默不语。

不久,百花楼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位红衣女子搀扶着一个华衣少年从楼里出来,门外已有一乘轿子在旁等候。

少年已然烂醉如泥,口里大喊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话语,路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另一桌的一位老者捋须说道:“看他身上的朱丸服,这人应该是天道院的生徒。不好好修道,竟跑到这花天酒地来了,还喝成这副模样。世风日下啊,想当年…”

天道院?王舟若有所思,咬一口包子,饶有兴趣。

李卫却突然站起来了。

错不了,那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瑾鸢!

……

“张公子,您今日喝太多了,赶紧回府上休息吧。”瑾鸢似乎有些害羞,涨红了脸。

这名张姓生徒仍旧不停挣扎,口齿不清地想说些什么,走两步退一步,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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