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停了一个白天的秋雨再次落下。
很快变成绵绵不绝的水幕,将整个天地迅速连成一片。
雨珠滴滴答答落在屋顶,犹如奏起一首纷繁杂乱的乐章。
苏暮盖着棉被,在卧房内睡得正香。
接连不断的桩法演练,再加上开启星灵带来的消耗,让他在兴奋过后顿感疲惫万分,吃过晚饭连读书练字的计划都未能完成,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畔传来若隐若现的欢快奏乐声,似乎就在庄子某个角落响起。
中间还夹杂着苍老而又尖锐的呼喊,听上去似乎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身旁。
“一拜幽冥!”
“二拜先祖!”
“夫妻合拜!”
“护佑亲族!”
尖厉呼喊声声入耳,将他从沉睡中猛然惊醒。
苏暮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晚上喝了烧酒后脑袋些发蒙,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幻听。
他揉了揉眼睛,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确定自己并没有做梦,而是清楚听到了奏乐与呼声。
好像是谁家在娶亲,但拜的竟然不是天地君亲,而是从未听说过的所谓幽冥。
再分辨一下嘶喊与奏乐传来的方向,苏暮发现两种声音似乎都来自庄子西边,不出意外应该是黎家的聚居地。
他微微皱眉,忽然记起白天见到的那顶小轿,以及轿内惊鸿一瞥的女子,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如血鲜红的颜色。
昨天在庄子里见到她之后,他就有些疑惑好奇,本打算回家之后询问一下陈峘,但练习割草式太过入迷就忘了此事,直到半夜被惊醒才再次想起。
尤其是那双缓缓睁开的眸子,当初与其对视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回想起来犹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要将整个人都能吸入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那两个轿夫,越是回想便越觉得他们有些不太正常。
两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浓重的暮气,走起路来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般僵硬无比。
“明天一定找陈先生问问,以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丰富经验,或许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与答案。”
苏暮迷迷糊糊想着,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中,一幕幕场景走马灯般在眼前打转。
一会儿是白纸灯笼,一会儿是黑顶小轿。
还有一个身穿鲜艳红裙,看不清楚面容的窈窕女子,在他的身边翩翩起舞,时隐时现。
苏暮怔怔站在那里,甚至有些搞不清楚,此时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知不觉间,场景再次变幻。
两根火烛静静燃烧,驱散黑暗照亮房间。
大红的被褥,大红的帷幔。
就连桌椅衣柜等家具,似乎都涂了一层大红的漆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身披大红吉服的女子。
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似是等人将她的盖头掀开。
苏暮定了定神,闭上眼睛再睁开。
发现自己同样在床上,而且就躺在她的身边。
他顿时充满疑惑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难道说在第二次入睡前心有所想,才会在梦中呈现出相应的景象?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连平躺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胖。
或许也能用体态丰盈来形容。
苏暮犹豫片刻,终于决定打破僵局,伸手去掀绣着鸳鸯的大红盖头。
毕竟对于许多事情,总要有人站出来挑头,才能顺利推进下去。
更何况她不动,他也不动,难道要白白浪费掉这来之不易的梦境?
“她这是哭了?”
“梦中的新娘,竟然也有如此丰富细腻的情感?”
“但这种越来越浓的怪味,又是怎么回事?”
苏暮抽抽鼻子,一点点转头看去。
只看一眼,他顿时如遭雷击,怔怔楞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边躺着的,似乎是一具尸体。
冰冷的凉意,说明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
丰盈的体态,或许是死后的肿胀。
就连他所以为的泪珠,竟然是类似于尸水的东西。
还有那种古怪的味道,不用多说便是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最重要的是,这甚至不是一具女尸,而是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男尸。
而且这个人他还认识,正是在山里出事的黎三公子。
苏暮只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到了后脑,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跳下床,踉跄向后退去。
下意识摆出割草桩的起手式,体内热流便在此刻一闪而逝。
轰!!!
他眼前一黑,失去了全部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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