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并没有回复他,一旁的侍从给胡亥拿来了坐榻,胡亥先是下意识的望向嬴政,随后安坐下来。
从胡亥进来开始以后,嬴政就开始意味不明的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游走,胡亥被看的心里发慌,静静的坐着。
“你倒是阔气啊,朕虽然灭了六国,朕也不舍得随便赏金子啊。”嬴政终于开口了,他接着眼神冷漠了下去。
胡亥听后呆了片刻,感觉背后一阵冷风,压下不安又立即恢复笑容:“父皇”
“什么父皇?”嬴政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的眉毛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这里没有什么父皇,明白吗?”
胡亥不说话了,长久的静默后,始皇帝的不悦更加深重了。“说话!哑巴了吗?”
天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了厚重的云彩,天空渐渐阴沉了下去。御驾内的侍从点燃油灯,灯光摇曳,胡亥的额头渐渐冒出冷汗,眼睛的眉毛时不时抖动。
突然,始皇抓住胡亥的肩膀“怎么?有谋逆的心,没谋逆的胆?”
胡亥身体一颤,吓的汗流浃背,汗珠豆大般从脸上落下。
一声惊雷响起,始皇帝的半边脸照上了雷光,这雷震碎了车内寂静的沉默,也震碎了胡亥最后的防线。他身体又是一颤,随即昏了过去。
“来人!”嬴政愤然向外喊道“把他架出去。”
帘门被掀起,两个甲士拥入御驾,使得空间更加逼仄,两个甲士一人架起一边,拖着胡亥出去了。嬴政仰起头,眼神的意味从一种说不明的意味,转换成悲伤。望着胡亥被架走的方向,他心中的思绪难以言说。
而他的这种情绪很快便消失了,转换成了一如往常的大权在握,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观察着这三个人的表现,他清楚的明白了,有些东西快要控制不住了。他决定再布下最后一场棋局。
从车外被架出去没多远,胡亥渐渐的醒了过来,但他还是站不起来,他没有那个力气了,汗水浸湿了内衬。
沙丘宫的荒野上是死一般沉寂,这片略微起伏的荒野上,几处遗留的残墙十分显眼。
半夜,有的人终于是等不住了。赵高脚步一瘸一拐的找了胡亥的营账,闯了进去。胡亥一惊,见清楚了来人,在两个近侍的搀扶下起了身。
“拜见老师。”
赵高向左右的近侍使了一下眼色,让他们出去。胡亥费力的站着,赵高问:“陛下发现了?”
胡亥点了点头,赵高了然“我想也是。”
胡亥刚想说话,见赵高正在思索,也不好打扰。“这就对了!”赵高喊了一声。
胡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顿了顿,沉默许久,忽然间双腿一软:“该是拿掉我们的头了。”
胡亥心中一凉,身体又一软,差点向后倒去。他的眼睛直直的望向赵高。赵高的眼里已经没了高光,眼神忧伤的费力站着。
“真没活路了吗?”
赵高沉默片刻,回复了他:“有”
胡亥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又抬起头望向他,希望他说出来。赵高定了定神,立即一字一顿道:“杀掉陛下!”
胡亥的脸一刹那白了下去,下意识攥紧衣服,双腿微微发抖。
“这,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一旦做了,我们就是遗臭万年的人了。”胡亥指着赵高,努力压着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说道。
赵高眼神坚定,心下一狠,他抬头一脸凶相的道:“不杀陛下,被杀的就是我们了,公子去找丞相李斯,此人好利,我等许之王侯之位,则必为我等所用。若陛下崩,我便改诏,有相国相助,公子大位可登!”
胡亥闭了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息一声…
次日正午,如果赵高略微看一看,便会发现,始皇帝的御驾门前的甲士和掀帘子的侍从都不见了。
“赵高!”一如往常,嬴政依旧是在御驾内唤他。
赵高走入车内,他递上了“仙丹”,额头渐渐冒出汗滴,嬴政看着“仙丹”看了良久,缓缓拿起吃了下去,赵高心中一松,一块石头落了下去。
沙丘宫上掀起了一阵风,吹起一阵沙尘。---马车上的沙尘也落了下来,金碧辉煌的顶上依旧是一片尘,没有任何变化。
约末几刻钟,嬴政又召来了赵高,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他心里知道,这是开始了。
“书写遗诏。”嬴政一字一句,清晰而响亮的说道。
赵高十分镇定,仿佛一切都在按他预想的来,他并不感到丝毫意外。
嬴政看向那个没有掀起窗帘,轻轻叹一声后,说道:
“朕之长子,公子扶苏,有经纬之才,仁善爱民,心怀天下,有尧舜之相,亦有勇猛之伟资,戍北多时,立功无数。依祖制,朕今日,立其为我大秦太子,国之储君,朕御龙殡天之后,免去丧礼,入葬之后,命其即刻登基,为我大秦皇帝。
并告其曰,我秦国自先祖非子,建国之始,未有偏安之心,至穆公之末,西讨群蛮,以居霸主之位,虽后衰落,但自孝公即位,任商君,行法变,历惠文、武、昭襄、孝文、庄襄诸王,计六世,共百余载,内有贤臣佐政,外有猛将为锋,东出函谷,扩地千里。威震八方,使六国不敢犯阙,蚕食天下,使四海重归一统。
此秦国兴盛之由也,今虽太平,然不可以不思危进取,故地遗民,必有复国之心,不可以不防。刑法不可废,此安国之术也,儒学不可用,此乱民之道也,侠武不可存,此天下动乱之因也。为君者,礼待贤臣,可使尽心以佐政,功予军民,可使将士不畏死,严刑重法,可使天下以安宁。
切记矣,慎之又慎,警之又警,疑者不用,用者不疑,君弱臣强,动乱之兆,君权旁落,亡国之期,内强外弱,以固根基。外有文武,内有贵亲,此四者必相争也,不可使不争,亦不可使误事,不争则君危,大争则国危,至以私为上,国为次,弃国弃家之时,则必是大厦将倾之际。”
始皇言罢,仰头看向顶车顶,眼中一种十分柔和的目光,他如释重负一样,喃喃自语道:“大秦先祖,嬴秦第三十七代王孙,嬴政,了却了诸位先王的东出之愿,勿忘东出…勿忘,东出。”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出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阵朦胧的烟雾,他试着抬手,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手臂轻如发丝,他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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