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您任何评述,我只是个将为您接入系统的执行者,我只能旁观,不能对您的未来加以任何干涉!”医者回答,她又像是背过去在写什么观察记录,而我忽然紧紧抓了抓床单,其实我早已明白她们将理想否定的真实缘由,因为肉体所获得的欢娱不可能那么容易被舍弃;她们热爱的程度会止步于理想不过是一些图画与文字,但我却是一旦选择了热爱,理想就会始终长出来真实的生命。
“大夫,我突然很羡慕您,您这辈子只需要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就能受人敬仰,您可以对那些想反对您的闲言碎语不理会也罢;而我自愿跑来成为你们放在培养皿里的小白鼠,在那个系统世界里面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地球不也是照样在转!”我终于忍不住冷笑着嘀咕了一句,还真想看看那口罩下是什么表情,“令尊令堂只会把您当成是他们培养出的掌上明珠,您的朋友同事也不会劝告您应该脚踏实地地回家养孩子,反正您一直在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
“如果您决定去爱丽舍世界,和在现实世界中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差别,除了完全符合您的理想;您终其一生无法见到的那个人,他会在爱丽舍世界等待您,您只需权衡究竟是您的亲朋好友们更重要,还是您想见的人更重要些!”医者突然也转过身来回答,她的目光还是被墨镜完全遮住,“有些事物并非必需品,即便您以为那会比生命更珍贵;您若是还没想好,请您起床,我们这就送您回家去!”
“很好的意见,可我的脾气就是犟得很!我选择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权衡过,既然能够确信用生命换得来,倒不如试一试,我要是真的回去了,就不可能再有体会到那事物的机会!”我对医者淡然一笑,霎时就把父母亲朋抛到脑后,在那张协议书上落了笔。
“要是真的在去的时候有什么故障,那也好,至少入土了还有机会登上新闻!”我躺下来,看着医者迅速在头脑上接入那些管带。
“请您闭眼,待进入休眠状态再次醒来后,您就会出现在爱丽舍世界中!”医者话落以后,我就闭上眼,而后耳边好像传来催眠曲;但我又想起什么事,睁了睁眼。“请您转告家母,那些我放在电脑中的存稿文件,她以后可以随便翻阅了……”我还想着要说什么,但很快就眼皮沉重,又有一大片五光十色的画面从我眼前掠过:我记起小学时与母亲一起登上长城再到颐和园,中学的时候去过九寨沟,一只脚从水边的木板缝隙踏进海子里;大学的时候,在三亚蜈支洲岛与母亲回来得太晚,以至于被整个旅行团的人取笑……那都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这时候尽管历历在目,但都进不了现在要去做的梦。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脑子里还在背书,又想起某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忽然唱起《时光都去哪儿了》……不是去哪儿了,而是被取代了,被那些不断映入眼帘的乱七八糟的色彩所取代,被那些从外界不断涌入的新文化所取代……终于所有的画面都杂糅成一团模糊的彩色光球,无论是被保留或者被清除的过去都消散成空白了,我彻底睡在了一片黑暗里,然后光与暗分开,有了昼与夜。
我再次醒来,这次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张漆黑的座椅,脚下飞驰而过的运动感让我立刻察觉到我正坐在一辆行驶的高速列车上;我连忙从座椅上撑起来,又发现自己手中抓着一只银色手机,我开始下意识地翻看手机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的是二零二零年的四月,然后从手机顶部忽然弹出一排信息,那信息在手机屏幕上方形成一片投影。
随着显示在全息投影屏幕上的信息,崭新的记忆随之在我脑海中生成,我翻开那个信息群,看到那是我的父母发送来的——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再找不到其他记忆了,他们现在就必须是我的父母。
“真对不起,梦笛,跟你妈妈突然就要到国外办公!”我看到父母的头像都十分与众不同,是漫画画成的西方神话故事人物;这让我忽然偷笑起来,为人父母了,还可以这样童心未泯?“是啊,我们走得太着急了,妈妈本来想留下的!”我是该回应些什么了,我很想试着开一些让他们吓一跳的玩笑,比如:“你们尽管去忙,等你们回来就能看到你们的女婿登门拜访——”我想到这里就笑得合不拢嘴。
“好吧,暂且保密,留个惊喜给爹妈其实也不错!”我终于还是只回了一些诸如“你们忙吧,不用担心”之类的话语,然后问了些自己的相关情况;原来我要到另一座城市的一所中学去念书,我现在不过十四岁,他们又叮嘱我该注意安全,到校之后尽快适应新的校园。
我关闭了信息,又翻了翻这手机上的其他功能,发现竟然所有内容都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出来,手动触屏也变成了直接在全息投影上操作,这果然是一种十分发达的未来科技;我又看了一眼脚边放着的卡通图案书包,然后在里面翻找出几本教科书与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面银光闪烁的镜子,记忆告诉我那是之前学校的同学留赠的礼物。我于是端详起自己镜中的相貌来,只见那镜中的少女脸似鹅卵,唇似樱桃,眉黛如画,眼含秋水,一头长发两边还梳了环髻,身穿一件青蓝色上衣白短裙的中学生制服,这就是我现而今的相貌了。
“这模样,他应该会喜欢吧?”我呢喃自语,由于最深刻的记忆又在脑海中反复,我继续在书包里翻找,还陆续找到几本张爱玲与三毛的小说,不过我总觉得自己从前并不爱看这些;在书包底下还有一个闪盘,在那充满高科技的手机上就有一个闪盘插孔,这让我自然而然想读出闪盘上的资料;那些资料再次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在手机屏幕上空,我看到那是些文稿,我有着这些文稿的记忆,那是我在从前居住的城市所写,不少是些因梦中情景而起的随感或日记。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