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倒杯茶,我就告诉你。”
沈知庭并不作答,反而挺起腰杆,昂起脑袋,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模样简直比“兔儿爷”还要拽。
以为白敛会有一丝骨气,不为“权贵”折腰,然而下一秒,尹凡便看见他跟店小二似的,立马屁颠屁颠拎起小几上茶壶,恭恭敬敬地给端坐着的人斟了杯茶。
尹凡抿抿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殿下,您请品茶。”白敛一脸谄媚道。
沈知庭伸手将斟好茶的黑釉兔毫盏递到唇边,清鲜的茶香一缕缕飘进鼻中,轻轻抿一口,香气浓爽,醇而平和,甘而不涩。
“怎么样?”白敛咧嘴一笑,“这可是昨儿新得的泉岗辉白,只此一罐,你是第一个品此茶的人,连陛下那儿都还没有呢。”
“还不错。”沈知庭淡淡回应。
稀有且珍贵,茶香也是没得说,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还没那夜在芜州街头的普通商贩那儿一文铜板买的桂花酿好喝。
“那殿下可以说了吗?我是真的很好奇。”白敛卑躬屈膝询问。
沈知庭放下茶盏。
“能这么清楚地知道芜州城发生疫病时的惨状,且还有时间散播童谣的,我只知一人。”
“谁?”
“禾家大小姐。”
“禾大小姐?”
这次不仅是白敛,连尹凡也一脸震惊地看向说话之人,显然这个名字出乎所有人预料。
“她也去芜州了,我怎么不知道?”白敛更疑惑了,他跟沈知庭一同去的芜州,怎么他就不知道禾家大小姐也去了的?
沈知庭不加掩饰讽刺:“你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会钻在房中看账,后宅的小媳妇儿见了都要敬你一声,能知道些什么?”
白敛:“……”
“那她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将军府要站队了?”尹凡极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正经问道。
他们当然不会以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有这般大的能耐与肃王为敌,且手段还如此高明,就算末了图穷匕见,也不会查到她头上,因为她从始至终连旁观者都称不上,又怎会让人觉察。
哪怕有所怀疑,也会因站不住脚而打消疑虑。
高门贵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男儿女儿都不可能恣意妄为。
因此最说得过去的便是她得了禾忠良与禾沉的授意,刻意散播童谣,引人注意。
费尽心力对付肃王,要站的队自然不言而喻。
“啊?”白敛发出疑问:“虽然三皇子非良木,但太子也不见得是明君啊,禾忠良莫非老糊涂了?”
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些老臣,精明大半辈子,都等到黄土埋半截了,却这么糊涂,怎就如此草率地站了队?
而且当今也不是只有太子和肃王啊,还有他们的晋王呢!嗯……好吧,虽然面上看晋王确实入不了他们的眼,但也不能这么冒失啊!
他在心中默默摇头惋惜。
“谁跟你说禾忠良要站太子一方了?”沈知庭冷眼瞅着对面人。
“除了肃王,不就是太子了吗?忆秋你不会以为禾忠良要支持你吧?他脑子糊涂了,眼睛可没瞎,现在你在他眼里比那两位更不靠谱,躲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要支持你?”
白敛摇摇头、摆摆手,表示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想想就得了。
“不过,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一种可能!”
白敛突然一乍,吓了尹凡一跳,更是惊得刚抿上一口茶的沈知庭被呛得连连咳嗽,手上茶水也因剧烈抖动洒了一地。
“咳……咳……,白敛,你最好有事!”
沈知庭恶狠狠地瞪向方才那一惊一乍的人,好像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立马把他丢出去。
“不好意思啊。”白敛挠挠头,讪讪一笑,继续开口。
“忆秋你之前在宫宴上不是想接近那禾大小姐以便来日拉拢将军府吗,我看那姑娘一派天真纯澈,说不定真是因那晚的一面之缘对你暗许芳心,所以央求她父亲除去肃王一派,好减少你上位的阻碍,毕竟你这脸确实也怪唬人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连生死都不顾了,还管什么家族荣辱啊,”他轻轻咂舌,“看来这禾大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忆秋,要真如此你以后可得好好对人姑娘,可不能寒了人小姑娘的一片真心。”
“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探长头,高深莫测道:“千万不要轻易伤了女孩子的心,否则会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甚至让你追悔莫及。”
“更有极端者,一直耿耿于怀、怨恨在心,指不定何时一杯毒酒哄你下肚,当场你就驾鹤归天了。”
白敛露出一个机智的笑来,好像事实真如他所言一般。
沈知庭眸底晦暗不明,却冷得异常瘆人,他阴森森开口:“尹凡,把他丢出去。”
被叫之人却坐如老钟,更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虽然这小子说得有点夸张,但还真不排除这种可能。”
“而且禾忠良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众所周知,他爱女如命,禾沉更是把她视若珍宝,父子俩那可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
尹凡走到沈知庭旁边,怼怼他肩膀,一脸坏笑,“你要真得了人禾大小姐青睐,那即便你真是阿斗,禾家父子俩一个为了闺女,一个为了妹妹,也会鼎力相助,届时你可真就是如虎添翼了啊。”
“都滚。”沈知庭冷脸推开身旁人,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来。
“得嘞,”尹凡拉上一旁同样幸灾乐祸的白敛往门外走,“童谣听完了,是该走了。”
等打开门一只脚都踏出去了,尹凡又回头对座上的人一本正经道:“不过这想法是真不错,吃软饭也未尝不可,你考虑考虑啊!”
话音刚落,一只茶盏“嗖”地飞了过来,白敛眼疾手快“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只留门后一道清脆的瓷器破碎声。
等二人潇洒走远,门口把适才几人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的南风颤抖地伸手叩了叩门,“殿下,可要属下进来清理?”
“滚!”
闻言,南风如释重负撒腿跑远。
……
将军府,禾满尚不知有那么一群无聊八卦的人正在谈论她。
“小姐,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现在童谣的传播范围只增不减,用不了一些时日便会传得京城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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