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当空,寒意迷蒙,闻不到一声鸟鸣,唯有枝叶婆娑作响,寂静中,一簇橘红火苗欢快跃动。
烟气氤氲中,一只马腿被架在缓缓转动,外面一层薄薄的脂肪受热熔化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滴滴金黄油脂顺着切痕渗透到肉里。
还好用一些干粮垫了垫肚子,不然只怕忍不住会抱起马腿,生啃起来。
直到火焰给马肉套上一层焦褐外衣,莱格尔再也忍不住,匕首顺着肉的纹理,划开一层。
淡淡的烟熏味弥漫味蕾,紧致的肉感夹在齿间,虽然还有些许腥臊,但对于已经两个月没粘过肉的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这多亏了马车上储备的香料与调味品,不然就马匹那发达的汗腺,莱格尔不可能下得了口。
一男一女隔着火堆相对而坐,面对少女的灼灼目光,莱格尔不由得老脸一红,索性有火光遮掩,没人能发现拍异常。
他干咳一声,切下一块肉递给少女,试图打破这有些尴尬氛围:“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少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抿嘴一笑,脸颊上映出两个小梨涡。火光将洗净的面庞附上一层自然滤镜,多了几分生气与亲和感,与之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她提起裙摆站起身来,两根手指小心地捏着裙角,双腿交叉将右脚放置在左脚后,微微下蹲,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感谢礼节,低声说道:“不客气!但我更应该感谢你。”
一般情况下,男性比女性高一些,因此男女之间的贵族礼仪通常为女性站直而男性躬身或者微蹲,以此显示男性的绅士风度。
少女行如此隆重的礼节当然不是她比对方高,事实上,莱格尔比她高了足足半个头,主要是为了突出那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
莱格尔顿时肃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做,于是唤起心中有关于礼节部分的回忆,牵起柔若无骨的纤手,用唇瓣轻碰手背,低头时望见手腕处结痂的伤口,不由得心中一紧,意识到对方同是天涯沦落人。
“过誉了,美丽的小姐,还未请教芳名。”
莱格尔微笑着,理所应当接受了对方的赞扬。他确实出了力,那无与伦比,势不可挡的一拳正是他的杰作,虽说只当了一瞬间驾驶员,但功劳理当有他的一份。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可以叫我莱格尔.温斯特。”
本意是想起一个上档次的名字,例如亚历山大这类妇孺皆知的伟大名字,但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沿袭原身的姓名。
这具躯体所背负的一切,所经历的苦痛,随着灵魂消亡也应该凭风远去,即便不想也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承担,但实际意义上,他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莱格尔.温斯特。
少女一手捂着嘴,脸上泛起红霞,满是震惊的神色,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改了口:“莱格尔.温斯特,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我记下了。我是丽塔·梅尔。”
少女手足无措的举动让他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有这么出名吗?
不对,亲吻礼好像只能应用于已婚少妇。通常,帝国里的已婚妇女会将戒指佩戴在特定指节上,或是佩戴两个手镯,这能让别人一眼就知道她们的身份,即便什么标志都没有,也会用配偶名字代替,例如某某公爵夫人。
无论如何,婚配这个词与身前这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女万万搭配不上。
这也不该怪他,记忆中关于贵族的礼节实在是太多,太过繁琐,用餐、见面、分离……都有一套各不相同的繁复操作,没有实际运用过很难将这些繁文缛节得体的用在适当位置。这让习惯了快节奏,轻社交的莱格尔有些束手束脚。
他急忙用拇指在白皙的手背上轻轻擦拭,然后俯下身,用额头点触,语气带着歉意,为自己的出格举动道歉:“抱歉,丽塔,我无意冒犯。”
“咩~”(真不要脸!)
哎呦,怎么有东西在戳他后腰子。随手向后掏去,提起一只神色不忿,咩咩直叫的黑色小羊羔。
哦,忘了这只可怜的恶魔了,打牙祭反倒把自己栽进去了,是个倒霉蛋没错。
按照古籍里的记载,恶魔完成约定后便能按原路返回,但奇怪的是,那渡桥已然崩碎,恶魔也留了下来。
黑山羊恶魔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起先怀疑是不是吞错了灵魂,将胃里的灵魂进行反刍,然后反复查看契约上书写的内容,逐字逐句进行纠错,根本找不到一点错漏。
看着四蹄在空中乱蹬的小黑羊,莱格尔完全没有看到恶魔的恐惧,反而逗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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