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闲来无事,香岳托腮打盹,没一会儿已借着花香入梦,去了阿叶店里。
听说回了新货,她想先瞧瞧有没好东西。
可去到没见着阿叶,今晚守店的是黑帽巴斯。难怪店里又换了风格,空间也发生了变幻,像一个安全静谧空井,光线幽秘柔和。
巴斯的黑栗木吧台紧邻窗边,只有两座宽,从这里走出门,也仅五六个步子。
香岳打量着一面冷银色的金属格墙,看似空空如也,但她知道内有乾坤,于是高高低低来回看了两遍,如愿相中几件东西,甚是满意!
但梦里就先惦记着吧。
她回到窗边吧台多坐了小会儿,正巧巴斯准备冲咖啡。她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见他像对谁说话一般,看嘴型是在说豆子的名字。
香岳忍不住抿嘴笑。
她也在心里悄摸摸回应:好的好的,我过些天就来尝尝。
今晚还要另去一处老地方。香岳起身,揣着衣兜出了店门,可迎面却是一股湿风,隐隐透着腥。她抬眼张望,这里已不再是来时的月朗星稀。
现在似乎是一个午后。
看着眼前情景,香岳不禁有些皱眉。巨石般的乌云层层堆垒,垂坠翻涌,连同暴雨将天压得极低。蛇电从云中四窜而下,条条森寒透着阴绿!
她听不清风雨,陆上雨水已淹没她的小腿肚。这是哪里的鬼天气,怕是要潮得人风湿!
这已不是香岳熟悉掌控的梦境,也不知为何会行至此梦地。但既来之,则安之,干脆就四处走走,看能否捕捉到些可用讯息。
她起手释放一点能量,拨开身前小片风雨,便于向积水更深处探索。
梦里的时空诡变难测,香岳不确定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她索性漫无目的地游荡。
但好像不管去哪都是一片荒凉,鬼影都没一个,只是泡水的空车偶有几辆,还有那片逐渐红浊的水域。水色虽令人有些不安,可她不愿去多想。在梦里不去细想,就基本闻不着味儿。
不过此时梦境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片黑色浮萍。
“浮萍”顺着水流向她靠近,方才还看着离挺远,下一眼就飘到了近处。
她凝神往里看了看。这片“浮萍”乌黑细密,长度及肩。后颈肉像遭了野兽啃噬,可见嚼爆碎裂的颈骨,喉部一点儿余皮碎肉还在水下若隐若现。
虽然断颈大半在浑浊水下,但梦里一不留神,就容易感知到不想了解的信息。
怕不是意识未断绝干净,就被吸了脑髓脊液。这颗头颅也刚与身体分离不久,兴许身子还没浮上来。
乱七八糟的!这片梦境她可不想再来!
正当她想离开时,突然被一个细节吸引。
头颅右耳耳骨上还缀着一颗粉彩晶石,但在血色浸泡下,此物色泽已变得十分浓艳。
压抑着不适,香岳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这物件很陌生,自己应该不曾见过,但为何在梦里成了焦点?是想提醒什么?
她刚想再多看一眼,倏地狂风大起,连连吹击这片水面!一时间水浪疯滚,滴滴乌红飞溅!那颗头颅竟也跟着腾转跳跃……那一幕真像极了沸汤中翻滚的肉丸。
香岳眉头锁得不能再紧!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快速回以气浪冲散了狂风,想让水面有个消停!可不料,风浪虽暂且止住,但头颅最后一下跳转,竟让水下的脸面彻底翻了出来!
灰蒙的眼还蒙着稀薄血色,嘴里污水向外横流,血丝还绞着些沙泥挂在嘴角。
突然天降暴雨如锤,密密往那眼珠子上砸去,青黑的眼角又渗出了血水,色稠似红虫爬落水中,让那张本就茫然无措的惨相更显凄凉!
一团浓郁死气突然腾起爆开,差点扑上香岳脸面。
幸好香岳及时拂袖挡开,但由于五感未完全遮蔽,身体还是有些气滞发麻,胸口阵阵生闷。
对女子虽有怜悯,但事已至此,她又有何办法?
香岳无奈闭上双眼试图离开,血腥味却由隐渐浓。风雨的怒吼,冰冷没膝的血水,在不断加速入侵她的感官。
她不得不幻变出一朵小白花,其廓形圆柔似豆。
垂首深吸花香,凝神静气,她开始喃喃吟咒。小白花似乎听到了指令,悄然张开,三片尖瓣不断溢出星芒,不一会儿,莹白的星光已汇聚成一个厚实光茧,将香岳紧紧护在中心。
梦境里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一切感觉如潮退去。
当香岳再次睁开双眼,自然浮出了梦境。
办公桌上灯仍亮,光色如小南瓜般暖融绵糯,一旁的双株白豆花正乖巧地散发甜香,还隐隐可见星点光芒,部门里还是只有她一人。
她回忆刚才的梦境,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像收到了某种指引,起身走向廊道展示墙,然后鬼使神差地在一块展板前停下——上面贴了十数张合照。
照片中的每一张脸,她都仔细打量。头发,眼睛,耳朵……看到第四张时,已经找到了!
上个月市场部 A组业绩夺冠,三人庆功合照,右侧的女子,耳骨上正是那颗粉晶。
香岳对着照片陷入沉思。
白豆花的香气还在流淌,但突然熏得格外浓烈,香岳回首远远望了它一眼,感觉被它腻得有些发慌。
察觉到异样的香岳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才梦里的憋滞感已经一扫而空,一阵兴奋焦急袭上心头。她草草回位收拾好东西,便火速赶往楼下!
逼仄的楼梯通道里,层层都打着一盏老灯,光线昏黄陈旧。可虽是楼内,却也有暗风在涌动,一些湿寒的夜雾不得不在光影中缠绞翻腾。
这栋大楼的入口向着北,所以秋末的夜里总是寒凉,可今晚香岳顾不上系紧风衣,她只是行色匆匆地往楼下赶,脚下米色的尖头细高跟鞋跳跃灵巧,八九步又一个急促旋转。
当她转过最后一个夹层弯道,身后昏黄的灯光似有恐惧般未再随行。
危险的气息在此刻离奇地诱人,香岳却按耐不住心头一丝亢奋,又向前快行了几步!
一阵妖风将古怪的夜雾吹散了些许,只见楼外树影下,有高低两道身影。
还真碰上了!香岳心里闪过一阵兴奋的嘀咕。
“宛玲,你怎么还在这里等?余姐她们好像已经走了!”香岳笑语温柔地询问树影下的女子,并径直朝她走去,轻巧优雅的步伐没一分迟疑。
她还是受不住这种危险游戏的诱惑!
高个身影闻声扭头,身后不远处路灯惨白的光照出了他的模样。
是一张瘦削清秀的面孔,他留着浅亚麻色的短发,身型纤长,将身上的牛仔外套穿得十分合体。
被唤作宛玲的绯衣女子,脸上呆滞了一秒后,又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哎,我还在这里傻傻地等!”
而同在树下停留的男子,他与宛玲似乎并无交流。
“你也是姳苑的?”男人突然朝香岳问话,但语气生冷突兀,说着人话却没半点儿人味。
香岳小脸微微左转,眼神柔和地迎上对方直勾勾的打量,然后浅笑回道:“是呢。”
姳苑是一家女性产后疗养中心,在这一带开了十余年,在周边也算路人皆知,但一个年轻男人可不会在深夜来咨询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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