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酉时中刻,太阳已经西偏,李元恭跟在赵惠身后走进了正院。
李元恭走进正堂的时候李信仁、独孤琰他们都还没有到,侍女李杏儿和李小桃正在围着正堂的大餐桌布菜。
在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肉食包括炖的大块牛羊肉、烤的羊腿和羊排、蒸熟切成薄片的整座驼峰,主食有馕饼和牛羊肉毕罗,还有煮的菘菜、奶茶和马奶酒,用来佐味的是岩盐、野葱和野韭菜。
李元恭选了下首座位就坐了下来,赵惠则直接走向厨房帮着李杏儿他们端菜布菜,紧随赵惠后李信仁的另外一个妾室王氏也走进了正堂。
跟李元恭母子一样,王氏也住在左跨院里,但她很少出自己房门,哪怕跟她同住一个院子的李元恭也很少能见到她。
据说她原来是大唐河北人士,本是李信仁从突厥人手里买回来的侍女,后来被李信仁纳为妾室。
王氏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平日里待人非常温和,但她很少会跟人交流,也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王所以都称呼她为“王氏”。
王氏头上插着一支木钗,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襦裙,她低着头轻移莲步走进正堂。
李元恭见他走来站起身喊了声“王姨娘”,王氏朝他温和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跟赵惠一样,也进了后厨帮忙去了。
这时,一对长相相近的兄弟从正院右侧的房子里面走了出来,这一对兄弟都长得很像他们母亲,样貌非常清秀。
但他们二人的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穿着样式相近的簇新黑色襆头和衣袍,脚蹬牛皮短靴,一边闲聊着村子里的事情一边迈步走进正堂中。
走在前面的是李元恭这具身体同父异母的大哥,也是李信仁的嫡长子李元毅,他弟弟李元峰紧随他身后走进了正堂。
李元毅瞥见刚刚还在审视自己,但在自己进来后却坐在下首没有动弹的李元恭不由皱了皱眉头,但他没说什么就向餐桌的右手边走去。
紧随李元毅进门的李元峰看到这种情形,不由怒目圆瞪,他加快步伐走到李元恭身后,捏紧拳头打向李元恭的后脑。
李元恭忽然感觉有一股劲风向自己脑后袭来,李元恭下意识向一侧躲去,将将躲开打向自己巴掌。
李元恭惊怒的站起身,扭头看向抬手仍想继续出手的李元峰。李元恭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他怒声问道:“你要干嘛?”
李元峰不屑的笑笑:“你没看到我们兄弟二人进来吗?不知道喊人说话吗?”
李元恭心里微微一震,又把前世的做事风格带到这个时代了,与母亲询问过以后李元恭大概确定就是他们兄弟二人害了自己前身。
虽说李元恭不知道两人下毒手的具体原因,但他心里仍充满了对他们二人的怨懑,见两人走进房门也就没有起身搭理。
这番所作所为不符合李元恭的人设,李元恭把自己是个地位低下庶子的事情忘掉了,原先怯懦的李元恭见了李元毅兄弟二人向来是一副战战兢兢、恭敬有礼的样子。
李元峰向来看不起胆小怯懦的李元恭,今天李元恭见了自己兄弟二人竟敢不主动搭话施礼,这就惹怒了年少易怒的李元峰。
所以,李元峰直接出手教训了“悖逆”的李元恭,没想到李元恭不仅成功闪躲开,随后还敢怒视自己,这就让向来顺风顺水的李元峰更加愤怒。
他不由提拳上前准备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他向来看不起的小杂种。
这时候,一个饱含威严的声音地沉声吼道:“李元峰、李元恭,你们在干什么?”
李元峰如见了猫的耗子一样头一缩,马上缩着身子躲到李元毅旁边,李元恭转向内室方向,看到李信仁正面沉如水站在内室门口看向自己,李元恭努力收束愤怒的情绪,向李信仁拱手一礼:“敬请福安,父亲大人!”
李元毅和李元峰也都起身向李信仁请安,李信仁身后跟着独孤琰和李元沅母女二人,他大马金刀坐到餐桌正位上,独孤琰也紧随李信仁坐到他的身旁。
独孤琰的面貌长得非常美丽,虽然已年近四十岁,但她眼角唇边并没有多少皱纹,仍长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肤若凝脂、仪态万方。在她一头浓密黑发中插着一支精美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莲步轻微摇曳,穿着一身制作精美的崭新丝绸襦裙,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嫡系贵女。
李信仁坐定后并没有让三个儿子坐下,而是清了一下嗓子后正声问道:“元峰、元恭,你二人为何争执?”
李元恭不由暗暗腹诽,自己一直是被打受威胁的弱势一方,但到了李信仁嘴里就成了各打五十大板。
不等李元恭和李元峰开口,李元毅先开口说道:“阿耶,莫要生气!就是我跟元峰进门后见元恭早到,就跟他打招呼,结果他却不搭理我们二人,所以元峰就跟他吵了起来,没什么大事!”
闻言,独孤琰也开口说道:“郎君,元恭这孩子读书向来是不行的,所以在礼仪上有些缺漏也是可以原谅的,就不要责怪了!以后我多多督促些就是了。”
李元恭闻言正要争辩却被一声急切的柔弱声音打断,是从厨房走出的赵惠:“郎君莫要生气,元恭这孩子刚受了重伤,头脑还有些不清楚,所以说话做事才有些不妥当,还请郎君饶过他这一回。”
李信仁闻言扭头冷淡的看了一眼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赵惠,厉声道:“我让你说话了吗?胡乱插话…没有规矩!怪不得李元恭不懂孝悌之义,就是你这个姨娘教坏的!”
李元恭抬起头正要发怒反驳李信仁,结果正迎上赵惠可怜祈求的眼光,他只能把已经到了口边的话语又吞了回去。
李信仁训斥过赵惠以后才回头看向这个虽然长得很像自己,但性格却非常怯懦内向的李元恭,冷冷说到:“李元恭,看在你刚受过重伤的份上且饶过你这次,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对兄长无礼,我一并收拾你们母子!”
李元恭强压住心里的愤慨,低头向李信仁一礼:“谢阿耶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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