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下,常尚齐正用他那柄特殊的解腕刀削着一块木头,看大体的样子应该是一块令牌。

这是他的乱世街的规矩,每个新人都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令牌。现在常尚齐雕刻的正是小奈何的那一块。

按理说,小奈何本来是苟不周的手下,在乱世街的帮众乃至常尚齐的小朝会几人看来,本不应这么早的信任这个常尚齐从苟不周那里领回来的外人。只是没有人知道小奈何对常尚齐的重要性。

常尚齐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他的行事准则主要以他的利益为首要目标,如果说这某件事会对他带来极大的利益,就算是与世界为敌也无所谓,当然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于常尚齐来说,他首先看中的是他本身还是一个人,还有真正意义上的人性,其次才是其余类似金钱、名誉的身外物。所以他的利益就很清楚,就像一个对世界无能为力但仍然抱有希望且甘心为此努力的小人物,追求本应最简单却对现在的人们来说最难的像人一样活着,而作为一个正常人,常尚齐需要亲朋好友,这成为他的首要利益。

现在常尚齐有朋友,小朝会,他的手下,都可以是,但他还没有感受过有亲人的感觉。那么,小奈何就是常尚齐给自己找的亲人,那是常尚齐还没有成为常二爷之前,四五岁的小孩子却如此早熟,他生存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于天下不大却深似海的苟家大院中,除了苟家二姐和他根本见不到的人物外,那个院子里的让所有人都欺负他,少爷小姐们不认可这个世交家族的遗孤是与他们同等身份的人,下人仆从也从不将其放在心上,无尽的打骂像是深渊将这个小孩子吞噬,唯一不去欺辱他的二小姐也只是像可怜一直路边野狗一样可怜他。

直到那个与他同命相连的小女孩出现,才让那时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常尚齐找到了家人一样感觉。唯一不同的是常尚齐是父母皆去世,小女孩则是被卖到苟家的弃女。

“师弟,你来一下,有些事情你还是早知道的好。”月奇华轻轻拍了一下常尚齐的脑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柔声唤道。

常尚齐回过神来,小心收起小刀和令牌,起身走回屋内,换上一脸笑容:“什么事,很难以说明?”

月奇华从小奈何手里接过一壶酒来,挥挥手,示意今日被精心打扮的小姑娘早去休息,小心翼翼隆起她精美昂贵的裙子,坐在蒲团上,叹气道:“对我而言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难言之处的,主要是看你能否接受,所以需要你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是有关常家灭门惨案的相关隐情。”

常尚齐闻言微微一颤,随后席地而坐,接过自家师姐递过来的酒壶,只是提在手中,无所谓道:“我大概知道师姐你要和我讲些什么,只是一些陈年旧事,作为撕开那成遮羞布的一环,确实让人感觉恶心,如果不是家族始终按照组训区分主脉旁支,也不会让那些家伙有机可乘。”

“你倒是调查的清楚,看来老和尚当年的眼光是不错,师父虽说不想承认,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收你为徒是个赌注,不过你也不要心有芥蒂。”月奇华面露惊讶,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小师弟身居一隅之地,竟然还有能查出有关东大陆四大世家常家灭门案的直接原因,更是惊讶于救下常尚齐的那位在长年白玉寺上敲钟老和尚的神通广大。

常尚齐大口喝了一口酒,看向窗外,抬手敬酒向天空:“燕乱归海天,清潭不见,春意不现。悲聊人苦,苦聊人间。镜花断水月,清风不徐,总是气煞人!叶落来寒节,石峰成艳,秋月冰颜。忧望仙愁,愁望仙界。时事不应节,尔虞我诈,总是伤煞仙!”

“得了,还是小小少年郎,何苦去喝这伤身辣口的酒水,”月奇华夺过小师弟手中的酒壶,轻戳了一下常尚齐的额头,调侃道,“也就是想那个姑娘了,但又见不到才要借酒浇愁愁更愁呀。”

常尚齐老脸一红,也没去再拿回酒壶,转移话题道:“可是师弟的仇家也太多了点,仅是其他的古族就足以和整个大贺国匹敌,叫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如何应对。唯一让人放心的是在另一个庞然大物面前根本看不到我这么个米粒大小的事物,能不愁嘛。”

“行了,你也不需要担心,大贺国朝廷早就有所防备,古族的事大师兄派人收集了不少证据,我想你们这些年没少通信,也应知道这些,等到证据足够讨伐古族的时候,莫说那几个古族,就是江湖都会像田地一般被整个犁一遍,这可是师父的法旨。”月奇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边向外走边说,“你也没有个椅子,等师姐给你置办些家具,明日请人给你翻修一下,等咱们几个师兄弟都来时也有个家住。”

常尚齐没有起身,只是默默看着师姐带走酒壶,叹气一声,心里却暖暖的,如饮醇酒。

常家大院外,小蚂蚁拦住了一个胖子,厉声喝问:“来者何人,可知这里是常家大院,快些退去,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常家大院,地方是挺大,就是残破了一些,不过修缮一下,倒也可以作为我在大贺的落脚地,你去叫这里的主人来,本少爷要买下这里。”胖子随手抛出一枚铜钱,随后便要迈步走进大门。

这个胖子就是奇华商会的郝雪识,就在半个时辰前,郝雪识换了一张年轻的面皮,和更加华丽的衣裳,在其余三个执事的面前挑挑选选,勉强找出三个长相凶悍的手下,并让刘启陆三人按照他给的顺序去往常家大院,以及三大执事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郝雪识要求的。

“雪识,你挑这些人是干什么?”刘启陆看着在一旁吩咐的胖子,脸庞抽搐一下,问道。

郝雪识笑着拍了拍刘启陆的肩膀,道:“刘前辈,你是没当过纨绔吗,这些是恶仆呀,总不能要我自己动手打人吧。哎,快,前辈,屈尊,给小子当一时半刻的仆人,不然就这些人,可是试不出百家前辈高徒的深浅呀。”

刘启陆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确实也很好奇百家贺朝的关门弟子究竟是如何天赋异禀。

小蚂蚁并没有去接那枚铜钱,只任由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身后几个少年同他一起上前挡住郝雪识的脚步,只是就在一众乱世街子弟还要有所动作时,跟在郝雪识身后的三个奴仆就抢先一步将这些只是略习得些许把式的少年们打飞出去,身披黑袍的刘启陆一把掐住了蚂蚁脖子,将其甩向院中倒塌一半的影壁。

隐藏在暗处的大贺国高手被人按住肩膀,等他回头看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手刀,随后这个有着锻体五重天的高手就软软的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住手!”听到打斗声的李归霖闪身接住小蚂蚁,自己却重重砸在影壁上,心里暗道出手之人的力道之大。

站在门口的郝雪识回头看了刘启陆一眼,摇了摇头,大步跨入常家大院,左右看了一圈,之后才看向李归霖:“小子,你这大院卖不卖?”

李归霖擦了擦嘴角鲜血,直起身子,脸上却没有刚才的惊慌神色,更没有流露出一丝愤怒,更像是邻里之间的闲聊,深呼出一口浊气后,这才缓缓道:“阁下是要出价几何?”

刘启陆看着眼前少年,暗自赞赏。刚才郝雪识望向自己其实这是在埋怨自己出手过重,身为霸体境大圆满的武夫自然更清楚自己的力道,虽然只是以初学十重天的力道出手,但能接住他的出手后还能如此快调整过来,可见李归霖的底子扎实。

郝雪识微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刚才我给了这个长相奇特的小兄弟一枚铜钱,现在我再出两枚,这座破宅子我就大发慈悲的收下了。”

“确实很慈悲嘛,不过是狗仗,人势?也不是很准确,大概可以说是一只小狗带着几只恶狗的登门挑事,你们也是挺……”门外叶芸芸背着自己妹妹走进来,只是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郝雪识看着一个红衣书生从自己身边走过,眼前一亮:“哎呀,女扮男装嘛,姑娘的声音如此动听,怎么不多说几句呀。”

叶糖糖揉揉眼睛,冷冷回道:“姐姐只是觉得用人类的词汇去形容一群不知什么品种的东西有些难而已。”

郝雪识脸色僵硬,冷笑一声:“小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不知夜里灭了灯,是不是也这般伶牙俐齿呀!”

刘启陆向前一步,身后三人随之抽出腰间佩刀。

李归霖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叶氏二女挡在身后,自然的笑容不应出现在剑拔弩张的时刻,但李归霖就是以这样的表情言语:“阁下,莫要在意她们的无礼,只是您这般行事,在我乱世街,在我大贺国内可讨不到好处。”

叶芸芸放下叶糖糖,和李归霖站在一起,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妹妹先行回屋,眼神只是淡淡的看向刘启陆:“十重天的高手在大贺国可以有一番作为,只是在你们那里看来只是给人看家护院,你到是也甘心。”

郝雪识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一处可以坐下看戏的地方,就随意坐在门槛上,抬手点指叶芸芸:“唉,美娇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样,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加一百两,买下这里,给你和刚才的小姑娘,让本少爷金屋藏娇,好不好呀?”

常尚齐溜溜达达地来到大门口,倚靠在破碎的影壁上,懒散道:“胖子,一百两就要买下姑娘芳心,你真的是一个合格的纨绔嘛?只是我的影壁,原本可是完整一块,上有流光,可以随着月光呈现出小桥流水人家的黄昏美景,如今你给我打烂了,可得五万两黄金,不二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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