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火车仍旧一刻不停地奔赴向最终的目的地,山与海似乎只是车窗外的过眼云烟,车厢内的电气灯早已被关闭,此刻四下昏暗无光,无声无息。

舟马劳顿了一天的旅客们好像都陷入了美梦之中,在那片无序的桃花源寻找着或许早已被他们遗忘了的幸福。

沈七叶翻了个身,睁开了眼,他还是太认床了些,换了地方之后很难入睡。

他坐起身,朝车窗外看了眼,月至中天,辉光如水般柔顺,给整片天地胧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火车现在正疾驰于山林之间,窗边偶尔闪过一两只被火车惊扰到的不知名飞鸟,腾飞而起的瞬间便被甩到车窗的视野之外。

沈七叶叹了口气,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压抑,他从行李包里摸摸搜搜,掏出了半包南京,从中随手挑了支叼到嘴上,拿上打火机后便悄悄下了床。

看了眼咿咿呀呀说着梦话的白筱,还有抱着被子蜷缩成婴儿一样的陆时花,他无奈地笑了笑,给白筱把蹬掉的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到车厢连接处。

那是抽烟专用区。

他望着那轮无论火车行进到何处,都在天上注视着他的月亮,缓缓点燃了香烟。

烟雾缭绕,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曾经教他抽烟的那个坏女人。

“阿叶...你还真是跟月亮一模一样。”

他看着皎月,就像是在透过它跟不存在于此的某个人说话一样。

絮叨了许久,沈七叶突然落寞地笑了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番行为很是幼稚。

“这么想来,我的一身臭毛病还真都是你教出来的,想当初我也是个沉默内向的好孩子来着。”

“如果是小花的话,肯定会更喜欢过去的我才对...”

说完后,他又摇摇头,嘴中吐出一口烟雾,表情在烟雾中晦暗不明:

“不对,如果是过去的我,估计也不会去救小花,更别提现在一起去旅行了。”

沈七叶不再看窗外的景色,他倚靠着墙壁蹲下,手里掐着烟,回忆着当年阿叶教给他的那段古典乐的变奏旋律。

旋律很简单,只是一个八拍的循环式,但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却多了些许忧伤和孤独。

如果,当年他听出了阿叶想要通过这曲子传递给他的信息,她是否会有另一个结局?她是否不会选择那条路?

他闭起眼,轻声哼唱着那段循环的旋律,嘴角微微翘起,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想来不会吧,阿叶太有主见,甚至可以说是刚愎自用,她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再听从别人的意见,也绝不会去向他人寻求帮助。

所以,那是她必然会走向的终点。

不过还好,最后命运没有站在她的那边。

那个对于阿叶来说最差的结局,但对自己而言,或许反倒是神选的奇迹,沈七叶心想着,自顾自闭眼哼唱着,就连身边来了人都没发现。

那人极有耐心,只是悄悄站在一旁,并未打扰他。

一曲哼完,沈七叶睁开了眼。

“很好听的曲子。”

炎十二月盘手侧身站立在他身旁,她望着窗外那轮明月,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漠:

“是《月光曲》的变奏吗。”

沈七叶并未抬头看她,只是盯着手里那根燃了一小半的烟,看着它发出的微小光亮发呆:

“我不知道,这是别人教我唱的。”

“...原来,是叫月光啊,还真是应景。”

窗外飞逝的山林景色倒映在炎十二月那双凤眸之间,月华洒落在她的俏脸上,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添一份圣洁之意,她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抽烟这回事,这么想来,你的房间一直有淡淡的烟味。”

沈七叶笑了下:“你不太习惯吧,抱歉啊,不过我抽的不多,只是偶尔难过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炎十二月若有所思:“难过吗...既不成瘾,又为何不戒掉?难过的心情总有其他不伤害身体的方法去发泄,抽烟对身体不好。”

沈七叶拍了拍裤腿,叼着烟站起身来微笑道:

“说来也是,其实倒也不是非要抽不可,嗯...硬要说的话,这是我对某个尚未死去,却已经死去了的人的悼念和追忆,你看,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吗:”

“用别人的习惯,去纪念属于自己的悲伤,哈哈哈,我是不是挺文雅的。”

炎十二月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她总觉得他的微笑之下藏着一个默默哭泣的小男孩。

她收回目光,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也不想问。

“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莫不是你胡诌的。”

她微微笑了下,难得说了句缓和气氛的话。

不知为何,炎十二月不太希望面前的少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他还是更适合傻乎乎的插科打诨。

闻言,被看穿了的沈七叶毫不在意,乐呵呵地把还有一半未燃的烟熄灭,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胡诌的又如何?这话总归是很有道理的对吧,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说不定我的智商能有100呢。”

他摩挲着下巴一脸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

只是...炎十二月表情有些复杂,她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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