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佳的难题依旧是难题。爸爸余树林，她见不着。姐姐雨果，她不忍心告诉。
一天一夜的起伏跌宕，所有的精力被耗尽，余佳恹恹地倚靠在墙边。困顿的痛占据了脑袋，屁股下是暖暖的炕席，昏昏欲睡是身体极致的抗议。煤油灯似乎也疲累着，有气无力地苟延残喘，火焰越来越小，微微黄光中映着她苍白的脸，蜡黄色尽显，透着脆弱。
三个小的姊妹乖巧地听从安排，悄悄地进行着她们自己的小游戏。余果在旁边看护，不时抬头看眼余佳。
作为家里的老大，和绝大部分的农村多子女家庭一样，父母从小对余果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老大，你得多多照顾妹妹。”余果和余佳仅仅差两岁，后来其他姊妹也相继出生。自记事起，这句话被父母反反复复叮嘱，就像烙印，融入了骨髓。又像一种信念，被根治在她的脑袋，影响着她的言行举止。
这不得不说，原生家庭的影响力不可小窥。
当余佳的头伏耷拉伏在膝盖的时候，余果摆了摆手，示意妹妹们睡觉，妹妹们相互照应上了炕。余果爬上炕凑到余佳眼前。此时，余佳的呼吸已经均匀平稳，看样子已经熟睡了。
余果从后背环住余佳，把她轻轻放倒在枕头上。微微黄光萦绕，加上轻微触动，余佳竟然毫无察觉。看着余佳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余果叹了一口气。
余果何尝没有看到余佳的欲言又止？妈妈被带走，爸爸行踪成谜。她不仅要照顾妹妹们，还要每天去镇上给妈妈送饭。面对这样的境遇，自己也有欲言又止的苦楚，更何况妹妹们。
只是，说出来能怎样呢？仍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得不说，艰难困境让人学会权衡利弊，学会做出选择。
再次环视了炕上的妹妹们，余果心里安慰，最起码她的妹妹都在，没有一个被送走，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虽然爸爸持有多生的观念，或者非得生一个男孩才罢休，但最起码孩子们一个也不少……没有一个被抛弃。
余佳的同学余霞的二妹刚出生就被偷偷送走。虽然做得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八九十年代的这块北方大地上，封建思想带来的重男轻女的观念依旧在。他们或她们谨记一代代的祖辈的“一家无男就绝后”的传家理念，不停地奔波在生育的路上，形成了和生育限制成敌对关系的隐形力主干。很多的女孩被亲生父母送走或抛弃，在生命之初被强行赋予这样或那样的人生波澜。当然，这支隐形大军，队伍良莠不齐，不乏家庭贫困，无力养活的。也不乏像爸爸这样自己生自己养，直到能得到个儿子……成年的世界，不言而喻。
这种风气或是说父母们的所作所为也浸染着孩子们的思想与行为。孩子们把自己家庭的隐秘传播，彼此扩散。很多的时候，他们或她们不以为错，也不以为怪。只不过，好奇心作祟。孩子间的这种行为，父母们一般是不会知道的。或许知道，也无能为力。余霞家的事情就是她自己爆料给了余佳，余佳又分享给了余果。至于余霞还爆料给谁，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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