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山里资源丰富,四五斤柴很快就能收集得到。
先引燃掩盖在草木灰下的炭火,烧水煮肉,利用煮饭的时间,外出收集枯树枝。
因古树的特性,周清安无需担心有其他野兽循着味道“偷家”,可以放心大胆的搜寻物资。
路过楠竹林,顺道看了眼绳套陷阱。前三个没有触发,在第四个陷阱旁,陷阱旁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脚印,还有一撮灰白色羽毛。
猎物不翼而飞。
剧烈挣扎过后,挣脱了陷阱,重获自由。
看痕迹与粪便,还是相当的新鲜。
周清安无比的惋惜。
倘若昨日没有生病,他就能提前一天巡视绳套陷阱,说不准正好就能发现被困的禽鸟,今日就能喝上鸡汤。
可惜了。
将绳套取下,换了个位置重新设置。被惊吓过后的禽鸟短时间不会再来到此处,也就失去了陷阱的意义。
剩下的四个陷阱,同样没有触发。
陷阱是机会主义,设置越多,捕捉猎物的概率越大。八个绳套陷阱覆盖的范围有限,失败才是常态。
至少现在能够确认,竹林,的确有禽类活动的踪迹。
也不算没有收获了。
周清安背着一捆柴火返回树洞,堆叠在防潮架上,目光顺势看向卷起收纳、盖着棕树叶的芦苇席。
这一席芦苇,是特意为“母亲”准备的。
脑海回忆起刚穿越时候的情景,缠绕的老树根青苔遍布,紫红的藤蔓蜿蜒,一具腐烂发胀的女尸倚靠在树根下,血肉溃烂,蛆虫蠕动蛄蛹……
对在和平年代安稳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来说,这个画面,可谓冲击力十足,在心底留下来难以磨灭的阴影。
但不管周清安心中如何复杂,那都是他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他曾经说过,等到拥有能力后,就将“母亲”安葬。
现在,到了履行当初立下的承诺的时候了。
虽条件有限无法厚葬,至少不能让“母亲”裸露荒野,承受风吹日晒的苦楚。
古树之内,百兽不侵,挖个土坑埋葬“母亲”,最合适不过。
吃完早食,周清安深吸一口气,准备前往女尸所在地。
因为初见时太过残酷恐怖的画面,且身为“尸生子”降生,天生宿慧,他对“母亲”一直有种不可言说的回避心态,既无法完全忽略,亦不愿相见,总之情绪复杂。
但身为人子,就有责任埋葬“母亲”。
手握木棒,腋夹芦席,周清安绕过古树,来到女尸魂葬之处,当他看清眼前的画面,顿吃一惊。
一月不见,杂草丛生,青苔绵延,长势惊人。寥寥数道光线穿过树冠,残缺的光点映在虬枝盘曲的树根上。它们盘根错节,犹如稠密交媾的万蛇,搭成一个圆球囚笼,将女尸包裹其中。
这木囚,似是虫瘿,似是木瘤,突兀怪诞,在根深叶茂的古树下尤显诡异。
“真是邪了怪了……”
此情此景,绝非自然形成,说不定就与黑暗的神秘力量有关。
他前行两步,复又犹豫的止步,好似一只小小的黑蚂蚁,在触角探知到未知后,心中升腾起隐约的不安。
人拥有最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恐惧是因为未知。
周清安一时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埋葬“母亲”,谁也不知道他的举动是否会引起未知的变化。
于神秘莫测的超凡而言,他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黑蚂蚁,哪怕是拥有神异的蚂蚁,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充其量只是比工蚁更为强大一点的兵蚁。
在浩瀚天地间,渺小而卑微。
可什么都不做,就不会遇到危险吗?
兴许这木瘤中孕育着什么危险事物,他一无所觉;又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生……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一路艰辛,能活下来,全靠心中浇不灭的欲火,熄不尽的顽强,才能在危险重重的荒野,挣扎求生。
比起未知,他更相信手中的拳头!
周清安眼神逐渐深邃。
做与不做,都具有风险,倒不如遵循本心。
木笼中的女子是他血缘上的母亲,前世印刻在骨血中的理念便是“入土为安”。摆在眼前的裸露骸骨,他无法做到绝情冷性的漠视。
思及此处,沉吐一口浊气,周清安下定决心。
趟过杂草,拽开树根。这些树根与藤蔓纠缠在一起,韧性十足,需要斧子才可破开。古树下响起“哐哐哐”的伐木声,好半响,绿色囚笼终于破开一个冷清清的洞口。
朦胧的光芒中,周清安再度看清了“母亲”如今的容貌。
或者说已经没有容貌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褐色干皮包骨的尸体,肉皮分割的伤口处露出森森白骨,一如最初见到的模样,她身体微微蜷缩,干枯的双臂小心的环绕在腹部,倚靠在由树根缠绕的“座椅”上。
怀胎数月,突逢意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死在古树下?
复杂的情绪犹如墨滴落入清水中荡漾涟漪。周清小手下意识的紧握,双唇紧抿,视线上移。
绿色囚笼中,三千青丝浸入微光,她干枯的脸颊双眸沉阖,神情平静而安详,仿佛去到另一世的彼岸。
死亡并非是终点。
风撩过周清安的脖颈,清冷冰幽,这一刻,他全身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不知自己如何获得这个认知,看到“母亲”如此安详的一瞬,本能的接收到这样的讯息。
在生与死的轮回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对未知的敬畏。
倘若世间死后真有幽冥……
周清安莫名打了个冷颤,光怪陆离的神鬼世界,并非现在的自己能够企及的存在。
“真有那样的世界,迟早会接触到的。”
阴阳珠的存在,尸生子的体质,怪诞的“母亲”,迷幻的古树……这一切“机缘巧合”都会成为推动他进入神诡世界的始动力。
其实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在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深入局中。
恐惧无法改变任何事,能握住的只有手中的力量。
深呼吸数口气,再缓缓吐出。
既然下定决心就去做,追寻着直觉。
打断烦扰的思绪,周清安退出树根牢笼,视线粗粗丈量着泥地,寻思挖多大的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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