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喝。”
她将银杯硬凑到我嘴边,我躲闪不及,唇齿间立刻充盈一股香味,紧接着舌头喉咙开始火辣辣的痛。
她明显是醉了,昏黄灯火下,两颊红得像傍晚天边的火烧云。
我扭头咳嗽,又端起茶漱口,偶然看见那本重金购得的《伊川击壤集》,好奇地翻了翻。她也凑过来,将下巴搁在我肩上。
“梅花诗十章?”我随意扫了眼,“是咏梅吗?可写的跟梅花似乎没什么关系。”
“是用梅花易数推算而出的预言。”耳边传来低语。
“真的吗?我不信。”
她不争辩,只随手一指:“据说绍雍连自己的羽化之期都能预测。如今有传言,说这第一首,正暗合当下之困。”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下去。
荡荡天门万古开,几人归去几人来。
山河虽好非完璧,不信黄金是祸胎。
北宋亡于金,莫非这“黄金”是指金人?
我一下来了兴致,拿过烛台,借着微弱的火苗仔仔细细看了下去。
湖山一梦事全非,再见云龙向北飞。
三百年来终一日,长天碧水叹弥弥。
记得方仪说过,宋朝持续时间三百来年。可即便偶然对上了,也有可能是碰巧。各种占卜预言都会使这样的伎俩,用模糊的说辞,诱导看客自发联想。
我连跳几页,突然顿住。
毕竟英雄起布衣,朱门不是旧黄畿。
布衣,朱门,我虽不通历史,但还是一眼看出,不是朱元璋还能是谁。
再看下一首。
胡儿骑马走长安,开辟中原海境宽。
清军入关,开通陆路和海路贸易。
我感觉呼吸有点急促,手开始发抖,心脏在胸腔中横冲直撞,似乎急切地寻求一个出口。
东来暴客西来盗,还有胡儿在眼前。
日本,西方列强,伪满洲国…...
那股奇异的感觉化作一双无形的,冰凉的手,从尾巴骨顺着脊柱抚向后颈窝。我不得不缓一缓,端起手边茶盏。茶水只装了七八分,可还是洒落出不少。
“呸呸,怎么是…….”
我讶异地望向李清照,她则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从椅子上滚落下去。酒精麻痹了大部分神经,眼前一片迷离,趁着意识还清醒,我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几首。
如棋世事局初残,共济和衷却大难。
豹死犹留皮一袭,最佳秋色在长安。
火龙蛰起燕门秋,原壁应难赵氏收。
一院奇花春有主,连宵风雨不须愁。
数点梅花天地春,欲将剥复问前因。
寰中自有承平日,四海为家孰主宾。
似是而非的词句瞬间都有了对应。白纸黑字还是白纸黑字,而字里行间,似有血泪喷涌而出。
“寰中自有承平日,寰中自有承平日…...”我念着,一遍又一遍,忽而笑道:“他说得没错。”
“你如何知道?”李清照也放下酒盏凑了过来,“哎,你怎么喝酒喝到脸上了。”
说着扯起衣袖帮我擦拭眼下到腮边的水痕。
“我就是知道。”我扭过头,将书本盖在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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