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头,吴班主在街上找到菊叶儿,把她领进街边的小饭馆,让她在墙角处坐下,说:
“想吃啥,你点。”
菊叶儿摆手:“不用。是不是又要让我演丫环?行,我演。”
吴班主:“你真乐意演?”
菊叶儿点头:“啊,挺好玩的。”
吴班主随便叫了两菜,然后对菊叶儿说:
“我想让你一辈子演戏!”
菊叶儿嘻嘻笑:“你逗俺。”
吴班主严肃起来:“你乐意不?”
菊叶儿打个愣怔:“我,我行吗?”
“你肯定行。”吴班主盯住菊叶儿,字字有份量,“你会比冰雪花还行!”
菊叶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吴班主接着说:“我这大半辈子净在这行里混了,我不会看走眼的。只要你煞下心去,下够了功夫,你就会成为角儿——响当当的角儿!”
菊叶儿万万没想到,吴班主今天找她竟然跟她说的是这个事儿。太意外了。这些日子跟戏班子接触,尤其是这两回实打实的上台演出,让她觉得新鲜、兴奋、好玩,她真的很喜欢。也挣钱呢。听说,大主演一个月能挣成百上千的大银元,甚至还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很那啥——得劲儿又挺牛的。
菊叶儿深深地点头:“俺乐意!乐意!”
吴班主在宴宾楼定了个大包间,决定后天为冰雪花摆资收徒。他把消息告诉了菊叶儿,菊叶儿又高兴,又心里没底,忍不住把这事儿跟于四儿说了。
于四儿问她:“你娘啥意思?”
菊叶儿拨愣脑袋:“她肯定不同意!我没跟她说。”
“弹弓张爱看戏,他明白这里的事儿,找他问问。”于四儿领菊叶儿找到张万利。
张万利正在大槐树底下等着打家雀儿,一听这事儿,高兴得滿面红光:“我听说了,菊叶儿上过台了,可有范了!”
当听说菊叶儿要进戏班子学戏时,张万利把弹弓甩了几个圈儿,“去!一定去!这是好事儿呀!一般人谁干得了这个呀!吴班主说你行,那你肯定差不了。你一个小丫头,总在街头混不行,戏班子一大帮人呢,互相都有个照应;还有,多乐呵呀,成天唱唱咧咧的,走码头,天南地北的,开眼界,再说了,也挣钱呐,份子钱,赏钱,不老少呢,唱成角儿,老板了,那钱就更海了!看那冰雪花,天天多泰和呀!”
张万利的滔滔不绝,彻底把菊叶儿说服了。
隔天一早,菊叶儿换了一身她年节才穿的花衣裳,利利整整,干干净净,对镜子上下左右照了老半天,大辫子扎得结结实实,还用粉绸条打了个蝴蝶结。
姜雨萍感到很奇怪:“这咋还扎咕上了?”
菊叶儿甩了一句:“成天埋了巴汰、暴头土脸地好哇?”出门了。
姜雨萍木怔怔地寻思了老半天。
那小辫儿来了,她忍不住问他:“这丫头咋的了呢?”
那小辫儿说:“姑娘大了,爱美了呗。”
姜雨萍自言自语:“不对,不对……”
昨天,大师姐也听说了冰雪花要摆资收徒的事,就到后台,跟正化妆的冰雪花说:
“你收徒也让我掺和掺和呗。”
冰雪花:“你算哪个衙门口挑泔水的?你属穆桂英的?阵阵拉不下。”
大师姐套近乎:“咱俩不是亲师姐妹嘛,我借你个光。”
冰雪花白她一眼:“我能拦住你呀?”
大师姐一阵笑:“那倒也是,算你明白事儿。”
冰雪花:“你不是要去挑事儿吧?”
“这我哪敢呐。”大师姐认真起来,“摆资我挑事儿?我缺大德了!我活腻歪了?戏班子人不得把我砸巴死呀?”
“知道就好。”冰雪花回以一笑。
大师姐又琢磨:“我也得有个名份呐,‘引、保、带’,我算‘带师’吧。帮你带徒弟。”
冰雪花又白她一眼:“用你?早有了!”还加了一句,“你带,还不把孩子带窟窿桥上去。”
大师姐:“看叫你说的,至于吗我?”
宴宾楼的大包间里坐滿了人,吴班主、冰雪花坐正位,戏班子里的重要人等也几乎都到了。还有戏篓子、小济子等人。大师姐也穿戴华贵、光彩照人地坐在冰雪花旁边。
香案上,红烛亮亮堂堂,高香烟缠雾绕。
菊叶儿向冰雪花跪下去,双手趴地,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冰雪花满面堆笑,打心里觉着舒坦。她正想起身去扶菊叶儿。
一声喝:“死丫崽子!”
一头闯进来姜雨萍。
姜雨萍不管不顾,破马张飞地直奔菊叶儿,上前就拽,并喊:
“跟我回家!你这不要脸的……”
“娘!”菊叶儿狠狠地甩开姜雨萍的手,“又提脸是不?非让我撕破脸是不?”她拍拍自己的脸蛋,“我这脸怎么了?”
姜雨萍稍稍缓了缓语气:“菊叶儿呀,咱不能这么做,唱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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