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博文刚探出头,没想到人群里突然有人捏着嗓子喊了一声:
“反贼六皇子项博文出现了!蒋大人就是他的走狗!他还是阮家军阮老将军的女婿,阮老将军故意打败仗就是他指使的,目的就是卖国求荣!”
瞬间,无数道火辣辣的眼神向着项博文扫来,他从没怕过什么,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心头一颤,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民愤压在他身上,让他全身冷汗直冒。
“打死他!身为皇子还要出卖国家!天下百姓都以你为耻!”
“绝对不能放过他!阮家军从未败过,这一次打了败仗,必然就是拜他所赐,说不定他以阮姑娘生死为砝码,威胁阮老将军,阮家军不得已才屈服于他的!”
“早就听说六皇子身体孱弱,从不肯轻易出门。我看就是他心肠极坏,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必须晚上做,白天才不出门的吧!”
民众们在几个人的带头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暴虐,竟然有人开始拿东西向项博文砸去。
烂菜叶子、泥巴、甚至破烂的布鞋向他飞来,项博文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从小一直被比他位高权重的人算计、欺负,他都忍了,也能理解那些人的目的。
但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民众们这样对待,明明这些全都是诬陷,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就被人引导,而且还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他们在为民除害。
“快走!你别这样愣着呀!”
宋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戴着一顶草帽,拖着他拼命往郊外跑。
项博文就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宋和尚让他走就走,让他停就停,直到来到一条小河边。
宋和尚可不惯着项博文,抬起一脚,“啪”的一声,项博文掉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顿时透心的冰凉蔓延全身,直至骨髓,项博文被刺激地像是突然回了魂。
宋和尚看着河面咕噜咕噜地冒出几个泡泡,停了半晌也不见项博文浮起,他急得在河边直搓手,就在他正准备脱衣服跳入河水救人之际,一个脑袋蓦然从水里钻了出来。
“多谢大师提点,我想通了!”
宋和尚望着项博文笑嘻嘻的眼,重重地呸了一口:
“你小子真是要吓死老和尚我,我不杀生的戒,若是让你破了,可划不来。
话再说回来,我可什么都没提点你,你想没想通,都和我无关。”
项博文几下游至岸边,躺在岸边焦黄的枯草上望着天傻笑:
“当然和你有关,你把我踢到河里,意思是让我清醒一点,认清自己不过就是世间最普通的一个人,对于皇子的身份的执着早就应该摒弃。
别人尊敬我也好,污蔑我也好,全都不影响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所做的事情,只要无愧于本心就行。
宋和尚,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轻松,原来那些沉重的包袱,从来都不是王将军他们给的,而是我自己给自己背负的。”
宋和尚故作深沉地拍拍项博文肩头,压低声音,挤出几分夫子的模样道:
“嗯,孺子可教也!”
随即他也学着项博文的姿势躺了下来。
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蓝天白云,徐徐微风拂面,两人心底里都在赞叹着这个世界真是美好。
突然宋和尚偏过脸,冲着项博文甜甜一笑:
“你倒是很有悟性,不如你和我一起当和尚吧,嘿嘿嘿,当和尚好得很呢,让我来细细和你说……”
项博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一蹦三丈高:
“这件事以后有机会了,再细细详谈,我现在还要急着去找媳妇,媳妇的安危,不管怎么样,都是排在第一位的,要不就太不是人了,对吧,哈哈哈……”
他边说边跑,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剩下一个宋和尚长叹一声:“早知道不把他扔水里了,就刚才他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骗他一起做和尚,应该容易许多呢!”
项博文急哄哄地离开了宋和尚,衣裳上全是泥浆,引得几个小孩子笑他是乞儿,他也不生气,反而还扔给小孩子几个铜板,让他们自个儿买糖吃。
他回到街上,围观的人早已散了,热闹已经看过,这些人该干嘛的,还是得回去干嘛,毕竟生活是容不得人浪费太多时间在和填饱肚子无关的事情上的。
他拉住一个小贩,询问刚才的蒋大人去了哪里,小贩嫌弃他满身的脏污,捂着鼻子,指了指不远处施舍乞儿的粥摊。
“就在那里,那家大户粥快发完了,今天你来晚了,怕是吃不到了。”
项博文也不生气,朝着一堆乞儿聚集的地方走去。
在粥香混杂着乞儿身上的臭味中,几个中年女人粗声粗气地给每个乞儿盛上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和两个粗面馒头。
乞儿用脏污的手接过馒头,大口地咽着,甚至有人因为吃的太快,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
几个孩子因为个头太小,根本挤不到前面,甚至被人推搡着摔倒好几次,但是他们仍旧不放弃,流着鼻涕拼命往里挤。
项博文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堵得慌,他也不顾乞儿身上的跳蚤臭虫,使劲挤到第一排,拿了馒头和粥后,递给了最小的那个孩子。
就在他还准备继续挤进去,再要一份食物出来时,耳边响起蒋大人沙哑的声音:
“六皇子,你也到这来吃粥了,这里的粥味道不错,比以前府里厨子做的人参鸡汤好喝多了,呵呵呵。”
他蓬头垢发,举起一个破口的粗碗,递到项博文嘴边,那殷切的目光,让项博文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碗口上是一层厚厚的污渍,项博文闭上眼,就着碗喝了一大口,他本以为自己会恶心地吐出来,可是这粥真是甜滋滋地润人喉咙,好像世间最美的食物也不过于此。
“是好喝。”
项博文的笑有些傻。
蒋大人也同样喝了一大口,因为碗口破损,稀粥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他拿衣袖拭去后,满意地砸吧砸吧嘴,如同一个老农般:
“六皇子,今天我其实挺开心的,因为在这里待了不过几天,我已经想明白为官数十载都没想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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