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已然变成了不夜之城,然而混乱与抢劫却变成了主旋律。

临淄早在春秋时期就是青铜冶炼之都会,两汉之间也是铜钱铸造的中心之一,然而黄巾乱起之后,焦和赏罚失度,厚赠巫祝,所以临淄府库的布帛与五铢钱所存不多,再加上临淄城破之后州兵溃散,一部分州兵先行劫了府库钱帛,逃之夭夭。等到后边敲边鼓声援的黄巾军入城,几乎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吴霸这些冀州帮首领不甘心,抓住了金曹与市掾的官员烤饷,也所获寥寥。难以约束属下的这些头领就放纵属下在临淄城内开始了抢劫,那些原本留在临淄的官员,富商,还有些土著豪强都遭了大灾。

整个临淄乱腾了一夜,没有人有办法阻挡这数万疯狂的人群,还有许多流民也趁乱抢劫,火并与冲突随处可见。

郑玄是第三天一早在两个弟子的陪伴下来到临淄大城的,他目睹了临淄城被祸害的满目疮痍的景象,也目睹了青州黄巾作为胜利者是如何残虐临淄城里的富户。

冯庄喝了半夜的酒,到了中午才睡醒,醒来就看到郑夫子一脸怒气的站在榻前,“夫子何事啊?”冯庄的声音懒洋洋又满是心不在焉,郑玄更气了。

“竖子,临淄变成这样,你可满意否?”郑玄这话一说,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冯庄立马清醒过来了,他赶忙从榻上下来,连鞋都没穿,拜了一拜才问道,“夫子可是认为是小子的错误?”

“难道不是?”

“我已经约束属下,渠帅也不会肆意抢劫,其余的黄巾我能怎么办?我能阻挡汹涌人潮的欲望吗?就算张饶也不行。”冯庄十分露骨的说道。

他其实一切都明白,攻下临淄之后本就是流动作战以抢掠维持生存与士气的窃——黄巾瓦拉必然会用看家本领将临淄好好的招待一番,但是他生存在这个集体之中,肯定要为大部分黄巾考虑,而不是为临淄城里面的富户与豪强考虑。

黄巾兵起八州,无数黄巾被屠杀的时候,那些起兵攻打黄巾的豪强为黄巾考虑了吗?

不关乎对错,只不过是立场罢了。

他赤脚站在地上,只是披着一件单衣,放浪形骸,完全不在乎郑玄的指责怪异眼光。

青州黄巾只是劫夺钱粮,那些临淄城的贫苦人家不管在此前之后都一样的活,临淄被攻破之后他们的生活更好了,至少管亥是将粮仓的粮草分发给了城中的贫民的。那些官吏与豪强,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巫祝会顾忌贫民的死活吗?

“如夫子所言,临淄城未被攻下之前,妇病行之惨状为何还会发生?夫子养育那孤儿,可是这天下如此之孤儿又有多少,夫子说该当如何?后汉灵帝以来,下民赋税沉重以至于杀死自己的年幼子女避税,豪强世族兼并土地以至于流民无数,他们流亡于州郡,苟活于日夜,又有谁会顾忌他们?河北黄巾被平灭之后,皇甫嵩起京观,黄巾流民死在漳水里有6万之多,又有谁在乎?就算是现在,青州黄巾二三十万,不过是老弱妇女居多的流民武装,此前在泰山郡跟官军大战,难道他们又放过了那些幼子老病?”

“那些关东诸侯,将董卓斥责为国贼,那他们又做了些什么?相互攻伐,致使流民越来越多,没有人会真正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只是为了自己的地盘与权势而争霸而已。我们只是求活,他们不让我们活,那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冯庄说完这些话就穿衣离开,完全不在乎郑玄的想法。

走出州府房间的时候,冯庄才想到自己方才高谈阔论的时候可能走光了,怎么沦落到跟管亥、雷公诸人一样的没有羞耻了?自己这个17岁的少年身体,正在迅速被同化成为一个老贼,下限什么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到了州府的前厅看到老祝正在跟老田俩人说话,管亥则一边剥着手里的咸鸡子一边听俩人说话,一只大毛腿翘得老高。

“这青州也没什么人养鸡了,乃翁想吃一只鲜鸡子都没有!”老田显然对手里的咸鸡子不太满意。

“这咸鸡子还是我跟临淄市上的卖咸鸡子的老翁买的,也就是我跟他相熟,不然你还吃不到呢!”老祝说道,“这咸鸡子腌的很地道,有点像洛阳市上的味道。”老祝说到洛阳,总是一副回味无穷的神色。洛阳的繁盛与丰盈显然让他受用多年,这个洛阳土著离开洛阳依然改不了自己原本被首善之区吊起来的高端品味。

“你家不是世代养鸡的吗?”管亥问道。

“对啊,我家世代在洛阳的北山养鸡。”老祝不太喜欢回忆过去。

“有了你这种养鸡专门人才,我们应该养一些鸡的,那时候吃鸡子吃鸡肉都非常容易了。”

冯庄坐在一边的胡床上,伸着懒腰问道。过量饮酒让他异常疲惫,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什么精神。

“到处流亡,如何养鸡?难不成还要跑路的时候胳膊上夹着母鸡吗?”管亥反驳道。

“渠帅,你觉得我们会一直流亡下去吗?”冯庄问道。

管亥不说话了,他更加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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