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墨鸦盘旋。

八月十四,初秋。

风宛如是一道利刃席卷着这座名为望川的山坳,喜食腐肉的乌鸦将山间的树上占满,它们利爪紧紧地扼住枝丫,漆黑的眸子俯瞰着黄土上的这场惨剧。

鲜血如注,蜿蜒盘旋,就似一道蜘蛛网一般。而那最中央的,是那数之不尽的尸体。

尸体大多穿着丧服,堆砌成一座小小的人山,而在那“山”西侧,悬着一枚被鲜血浸染的灵位。

灵位摇摇欲坠,正当乌鸦嘶鸣而起,冲向这座尸山享受美食时。只听“砰”的一声,灵位终是顺着尸山滚落。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这群乌鸦挥动翅膀,回到了四周的枝丫上,静待。

斜风吹不到这个位置,四周也没有什么异动,灵位忽然滚落使得乌鸦再次谨慎鬼祟地注视四周。

飞禽走兽总能比人类更快地捕捉到藏在暗处的异动,只瞧,在那尸山之中猛地伸出一只手来。

就像是新芽,那只都是血的手奋力地向外拨着,随着浑身是血早已凉透了的尸体一具具滚落,那位被埋在尸山底下的活人终于是“破土而出”!

她满身是血,被血浸染湿透了的袖子都擦不去她脸上的粘腻。她钻出尸山,步伐打颤地从刚钻出的地方滚到了粘腻的地上。

“呜…”她捂着嘴,看着这堆尸体,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下,胃里则是翻江倒海,想吐却是吐不出一点。

忽然,她瞧见一旁有马车的碎片,忙爬了过去,用手一点点的挖着,寻找着。

站在枝丫上俯瞰注视的乌鸦们,或许以为这人与它们一样为了觅食,便成群结队的盘旋飞到她的头顶,时不时的冲向她,想要啄瞎她的眼珠子。

她忙捂着脑袋趴到地上,小声哭道:“别别别,别啄我。”

被弄烦了,她一把抓起地上的木头,起身疯狂地往天上挥舞。

三个小时前。

姜楠站在道路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噗呲”一声,一道利器穿破肌肤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

姜楠仰望着在半空中盘旋的乌鸦,泪水和血迹糊着她的眼睛,使得她快要睁不开双眸。

三个小时前。

她闻声扭头,只瞧那六岁的孩子程安拔出了有他人这般高的长剑,与姜楠冷漠直视。他将手里的剑反手挨着自己的腋下,自下而上的捅入他身后没做防备的陆溏后腰。

利剑没入陆溏的躯体,从他的前端腹腔而出,他不敢置信地垂眸看着自己腹部突如其来的利器,接着缓缓地扭过头,打量身后的孩子。

孩子很聪明,知道自己的身高不够,所以从自己的腋下自下而上,陆溏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你……为何……”一张口,他口中也喷涌出血水。

当滚烫的血水落到了程安的后背,才六岁的他不知是因为被烫的还是怎么,微微地颤抖。

他缓慢张口,如那宣布人死亡后,历数这人生平恶事的地府使者,死寂又郑重地叙述道:

“六月二十三,夏至的第二天。眼前那位名为姜楠的姑娘因挟持吴国殿下而被捕入狱,亭长陆溏为私利,擅自放了这位姑娘,但他又怕王侯追责,将与同一天被抓的姑娘给杀了!”

姜楠猛然想起那天,似乎有位小姑娘和她关在同一处,难不成她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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