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具尸体都被抬进了祖师庙,庙里的住持承诺,将为所有逝者集中举行超度仪式。声称,虽说惨事不关祖师庙何事,但事发在庙前,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他又将涉事的信士一一找来叮嘱:虽说死去的都是下人或家奴,但各信士还是需要各自安抚死者家属,最好能出资为逝者弄一棺材,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住持的这番排布,赢得了整个高家埠的普遍赞誉。似乎受了感动,周边十里八村的信士,纷纷自发参与超度仪式,使得祖师庙的香火,一时鼎盛无匹。

马奴的尸榻前,有两个人在哭。一个女人哭的死去活来,她自然是马奴的娘亲季奴。但另一个呜呜哭着的,却是一个小孩。

这孩子就是小二子,马奴最好的小伙伴。当然,小二子也拿马奴当最好的朋友。

小二子是另一个高家大户的家奴,没有别的名字,主家和旁人都叫他小二子。

说起来,小二子似比马奴更惨,打小就没有父母,三岁时被高家捡到,成为家奴。这两年在主家做的事,也和马奴差不多,照料一匹矮马,并为主家公子牵马伴读。

但也可以说,小二子比马奴幸运。因为主家翁、主家母和公子本人,并不随意打骂。虽然也是吃剩的、穿落的,但好在服侍的是公子,小二子小几岁身量比公子小一号,因此检起衣服落来,还穿不完。更好处,是能伴读。主家翁说了,只要小二子有天分,读得进书,今后还能到柜台上做事。

马奴和小二子同年生人,差不多相同的处境,因而,二人见面就熟,很快就无话不谈,一来二去,相互就都把对方视为最好的伙伴。

二人见面最多的地方就是庙前被雷劈了的柳树林。

小二子那天没到祖师庙,是因为那天随公子去了他亲戚家。大家都说公子有厚福,他自己也觉得是沾公子福气捡了条命。

看到自己最好的伙伴,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尸榻上,并很快就要被埋葬,小二子心中的悲痛可不是一星半点。他是真心舍不小伙伴马奴离开,留他一个人孤独无依。因此他“呜呜”着流泪的同时,还趴在尸榻边,反复去摸马奴的脸,翻马奴的眼皮,捏搓马奴的手指。

他真实的悲痛感动着所有来参加超度仪式的人,因此围在马奴尸榻前泪眼婆娑的人很是不少。

小二子突然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他看到了马奴微微抖动的睫毛。

马奴的眼睫毛很长,小二子常笑马奴睫毛像女孩儿,其实他心里是喜欢这样的长睫毛。

长睫毛的眼睛睁开时很好看,闭上时也好看,他有点羡慕。

他还看到,马奴右手的食指头在微动,和睫毛同时一动一动的。

小二子心里无比高兴,“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快醒醒,快醒醒!马奴!马奴!”

说着,还用手轻拍马奴的脸,就像平时相互叫醒时那般。

“唉……”

这是马奴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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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庙的一个小偏殿,这里是住持方道长起居、论道,打坐参悟的居所。庙小,没有排场。

道长俗名方竹清,二十多年前携师弟万竹声来到此处,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硬是将一个只有一间破草棚的无名土地庙,扩建为了如今一个主殿两个副殿、三十多间偏殿,有着三大功德区、香火旺盛的祖师庙。

方道长在高家埠及周边的数十里水旱路内,都享有崇高威望。

“师兄,所有尸体我亲自给换衣入殓;柳树林里的树全数砍伐,以做棺材之名,全部截断起板;那块地也以重新栽树为名,掘地三尺。没有发现任何苗头啊!”

“师弟,事情蹊跷啊!你我在此守候二十多年,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怎么叫人甘心哪!哎,那个活过来的小子呢?”

“已经离开回他的主家了!”

“你怎么……”

没等师兄方道长话说完,师弟万道长道:“那小子我检查的更多。他死……,啊,他睡着的时候,我检查了,他醒来后,又检查了几遍,临离庙时,以送他一套道袍为名,将他带到偏殿,脱光了换衣服。如果有东西出世,肯定不在他身上!”

“哦,还有,那些骡、马、驴的尸体,也以超度祭祀要用的名义,抬到了后院中,一一剖开检查了!师兄,你说,出世的到底是甚,难不成还能跑到尸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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