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上的行船一旦逆风,那么就得安排岸上的纤夫拖拽,尤其是自东而西逆流上行更是如此,因此速度就慢了许多。而如今的元都大朝会风向也在变,只不过这次凌青山碰上了顺风。

“右相,这五城司的拨款报批什么时候能完成?”皇帝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有在说到他特别关注的事情才会抬抬头多看几眼,而此刻就是他抬头的时机。

“启禀陛下,五城司的拨款报批应由五城司报送至兵部,兵部勘验之后报送户部,兵部这里老臣会时时留意。”右相韩求法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虽然没有明着答应,但是已经不找理由推搪了。

站在右相不远处的左相暗暗瞥了他一眼,估计是想到了这些天右相的种种异常举动,但是也不着急站出来表态。

“左相以为如何?”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右相,然后把目光调转至左相处问道。

“右相所言所行皆着眼于朝廷法度,户部自然也应该依律行事。”左相含糊了一句,虽然明面上没有反对,但是还有些踢皮球的意思。

“左相可有碍难之处?”皇帝不依不饶。

“未有。”左相淡淡道。

“兵部和户部的几位,你们可有碍难之处啊?”皇帝挑着眉看向几位尚书和主事官,显然是要把这件事一次性打通,断绝一切可能的阻碍。

“未有。”几位尚书和主事官陆续表态。

“既然如此,那就让五城司把用度计划报到兵部,左右相和几位大人都说没有问题,如果这事情还是办不好,那我就要生气了。”皇帝笑着说。

相比于上一次的唇枪舌剑,这回好像一众人等都商量好了一样,皇帝心中既是佩服太后,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其中甘苦难以言明。

散朝之后,一众文武百官陆续向宫门方向行进。

“右相留步!”这是左相的声音。

“左相有何见教?”看着辞别众人向着自己走来的左相张锦蓝,右相韩求法微微驻足静立,面带笑意地看着。

见着左相到了近前,右相韩求法微微摆手,身边一众人等就自觉退开了,这明显是左右相有话要单独说。考虑到今日朝议之上的诡异情况,众人也就不奇怪了。

“右相好快的步子,倒叫老夫有些追不上了。”左相张锦蓝佯装喘息道。

“左相说笑了,昔日与高祖皇帝征战之时,乱军之中手刃十余人的壮举依稀眼前,这几步路就喘上了?”右相韩求法不客气地戳破左相的伪装。

“岁月不饶人啊!一晃眼高祖皇帝已经去了,如今我们这些老臣也日渐凋零殆尽,说不准哪一天晚上睡着了就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左相感慨着,似乎在回忆着往昔岁月。

“左相是有了隐退之意?”

“是啊!元都繁华非吾乡,桑梓寥落是旧里。”左相气息低沉,言语之间多有暮气。

“不如明日一道,一起上个乞骸骨的奏疏,如何?”右相韩求法不曾劝挽,反倒是有那么几分和左相一道退隐的意思。

“右相说笑了,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之事,又何必拿出来逗我?”左相张锦蓝一改暮气,反倒是笑着看了看身旁的右相韩求法。

“左相,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就不必绕圈子了,有什么事儿直说吧。”韩求法目光在身前的道路上逡巡,但是言语之间却很坚决。

“其实在下只想知道,那内卫上门究竟是给右相带了什么上谕。”张锦蓝和韩求法一样,也是目光在身前地面上游离,但是这心思全在身边的老朋友身上。

“窥视君心,其心可诛啊!”韩求法感叹道。

“你我二人位居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是权利也是责任。”张锦蓝答非所问。

“左相这是烈士暮年,壮心未已。”韩求法抚须长笑。

“自古以来,皇权与相权,相辅相制。本朝有左右二相之制,自然左右相亦是相辅相制。”张锦蓝笑着看了看右相韩求法。

“那左相是要制衡我这个右相?”韩求法笑问左相张锦蓝。

“右相这是明知故问了,不知你对凌青山此人怎么看?”张锦蓝问。

“和左相一样,用眼睛看。”韩求法回答。

“那右相想不想知道,在下眼睛里看到的是个什么样的凌青山?”张锦蓝突然伸手捉住了右相韩求法的胳膊。

韩求法顺着左相张锦蓝的力道转过了身,看了看这个难缠的老朋友道:“固所愿也。”

张锦蓝道:“我看到的凌青山,就像我们的一个老朋友。”

“哦?愿闻其详。”韩求法疑惑地看着张锦蓝,就好像是在让后者继续说下去。

“凌青山这个人敢想、敢做、有头脑、有手段,最关键的是他还懂得借势。”张锦蓝缓缓说道。

“左相果然是目光如炬,在下逊之远矣。”

“右相不觉得很熟悉吗?”张锦蓝看着右相韩求法,那苍老的面容如刀刻斧凿,两只眼睛里透出点点寒芒。

“左相如今仍是老当益壮,可我不过是风烛残年之人,哪里还有那么好的记性呢。”韩求法顾左右而言他。

“右相言重了,哪怕是风烛残年之日,昔日柳庄荷塘前勾勒天下的韩夫子也是历历在目,挚友早逝但音容笑貌应犹在。”张锦蓝长叹过往。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昔日的韩夫子如今早已垂垂老矣。

“韩夫子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张锦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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