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劫送礼,没送出去。
他拎着礼返回时,路上恰好还碰到了黑虎帮弟子,那些弟子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拎着的礼物,还有认得他的上来问“老宋,这是去哪儿了?”
这种问话的还是属于笨的。
不笨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真定县最繁华处回来,两手带着礼物,这不是送礼没送出去,还能是什么?
宋劫听到问话,则是礼貌地笑着回答:“吃饱了,出门溜达溜达,你呢?”
那弟子也呵呵笑着,道:“我也是。”
宋劫则继续向前行走。
秋风深寒萧索,灯红酒绿与繁华喧嚣在两侧倒退而过...少年只觉血液在烧,心在砰砰跳着。
杀人不一定非得拿着刀,热血不一定非得打得鼻青脸肿,勇气也未必需要只身入险去证明,此时...来自过去的羞辱感从灵魂里浮出,但他脸上却努力挂着平静。
若是过去,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也不会因为一个神经质的想法而立刻执行自己的计划。
可现在,他是一个男人了。
他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在《道君》的恐怖世界里,他有责任保护好亲人,有责任一路往上攀爬。
这些天,他辗转难眠,想了许多。
他对《道君》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那个论坛,而那个论坛里所说的一切都透着一种“不入仙箓,不达一品之上,终究都是任人玩弄、朝不保夕的蝼蚁”。
他知道最近的“仙境”入口在哪儿。
但他现在不会去,他一定会先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再去。
在经过一处酒楼时,楼上传来行酒令的声音。
“一条龙、哥俩好啊、三星照、四喜财啊、五魁首、六六六...你输了,喝酒喝酒。”
宋劫微微顿步,目光扫过热闹,又扫到酒楼对面阑珊灯火里的年轻担货郎。
明明很晚了,担货郎却还在吆喝着,他货担里应有尽有,有青菜萝卜糕点,有碗盘碟瓶,有不倒翁泥娃娃拨浪鼓...
然而相比起他的卖力,光顾的人却几乎没有。
人们从他身边走过,满身酒肉气,但他却只是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
热闹,欢笑,满脸堆笑,却很孤独。
宋劫走了过去,从他货担里拈出三个木骰子。
骰子方方正正,尖角也圆滑,掂着还算有些重量。
担货郎笑道:“客官,小玩意儿,只需四文。”
见到宋劫沉默,他又忙紧张道:“三文...三文不能再少啦。”
宋劫笑道:“别降价啊,四文很值,这手艺不错。”
说罢,他摸出四文钱递了过去,然后接过三个木骰子,稍稍蹲下,一把撒出。
木骰子滴溜溜地转着,又在青石砖瓦的缝隙嘎啦里碰撞滚动,发出清脆声响,最终落定。
担货郎凑过去,一看,惊奇道:“三个六!!”
这骰子是他自己做的,他自然知道其中没灌水银,再加上这等不平整的地面,变数极多,纵然是再厉害的赌徒也难以施展手法。
三个六,纯粹就是运气使然。
宋劫抓回三个木骰子,笑了笑道:“看来,今天我的运气会不错。”
担货郎忽然觉得这男人很有意思,他甚至也受了感染,而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了起来。
但再看时,却发现男人已经离去。
那面相是清秀少年,可眼神却已透着成熟深邃魅力的男子,背影逐渐没入街转角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
...
当宋劫“原封不动”地带着礼物返回家中时,颜师梦一眼都没看那些礼物,更没问自家男人出门干了什么、怎么又把东西全部带回来了之类的话。
她只是关心地问:“饿不饿?”
宋劫摇摇头,主动道:“我去给二长老送礼,没送出,不过...没关系,这事儿...”
他欲言又止,很难启齿,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都是他遵循着那极其细微且天马行空的神经质在行动。
这种猜测充满了黑暗,毫无根据,根本无法和任何人说。
而且不成功的话,他就是个大傻子,大笑话。
他感到自己就像个赌徒。
可输了,其实不会输掉什么,顶多被笑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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