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一会儿现场就勘查完了,回到办公室,所长装模作样地让其他干部先回避一下,自己先和钱管理员单独谈谈,随后再和大家谈。其他干部都走了以后。
“有旺,向所长汇报情况的时候不要着急稳当点,是咋回事就是咋回事想好了再说,别东一把子西一扫帚的没个重点和条理,让所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钱有利嘱咐道。
“放心吧二哥,俺保证实事求是有啥说啥,绝不胡乱说。”钱有旺明白钱有利的意思。
“所长,俺这个兄弟没见过世面,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说话也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点!”钱有利还是对钱有旺不十分放心,又对所长说。
“我心里有数,都是一些普通群众,就是让他们照着书本念都磕磕巴巴地念不顺溜,哪像跟咱们似的,说起话来鸡蛋擦屁股——嘁哩喀喳干脆利索!放心吧,我不会难为他的!”
所长没有急着问有关食堂被盗的事,而是先问赵金芳为什么也在食堂。
“刚才我看见赵金芳了,她也是食堂的大师傅?”
“别提了,她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如今可是个‘大红人’,是食堂里管面案的大师傅!”钱有旺装作有很多难言之隐含含糊糊地说。
“啥?她是大师傅还管面案?真是乱弹琴!你们队长是不是昏头了,哪能让她这种人当管理人员呢!像她这种人,就不应让她进食堂!”
“有一伙人极力推荐她当大师傅,队长也没办法,只好让她进食堂了!”
“队长连这么一点是都做不了主也太窝囊了!”
“现在的事情越来越难办,啥都讲民主,队长都快成了摆设了。”钱有旺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这有啥难办的,找个理由再把她拿下去不就完事了!算了,不说她了。从现场看,问题很可能出在你们内部。不是内部人监守自盗,就是十分了解食堂情况的人作得案!”
“所长,你不知道,俺这个管理员当得有多难!食堂就这么几个人,一天得做好几百人的饭,起早贪黑不说,稍微有点差错就会招来很多埋怨、指责,甚至挨骂!没办法,为了不出差错俺不得不没黑没白的忙。结果忙得脚打后脑勺!谁想到,越小心越出事。你知道大伙看了墙上的窟窿后都用啥眼神瞅俺吗?”
“啥眼神?”
“一开始,不等俺把情况说完,就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有人认为窟窿了太小了根本进不去人,怀疑是俺监守自盗,墙上的那个窟窿是俺造得假象,俺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你说俺冤不冤,!”
“简直是胡说八道,不管明白不明白都装明白二大爷!到底是谁造的假,要经过周密细致调查才能得出结论,哪能胡乱猜疑呢!”
“所长,俺是管理员,要想弄点棒子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吗!当时说啥的都有,有一个环节俺没敢说,俺要是说了,他们非说俺栽赃陷害别人不可!现在你也说问题出在内部,这件事如果查不清楚,那就是俺作的案了,真是那个庙里都有去死鬼,俺有多怨多倒霉啊!看来俺是武大郎服毒,吃也死不吃也死了,只好如实的说了。”
“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公正处理,你就大胆地说吧!”
钱有旺把钥匙落食堂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俺分析,头一天,俺粗心大意把开开门以后,顺手就把钥匙盗扔桌子上了,晚上下班的时候又忘了拿了,想盗窃食堂苞米面的人趁机就把钥匙偷偷地揣起来了。晚上打开食堂的门装好苞米面后,为了掩人耳目匆匆忙忙地在墙上凿了一个洞,然后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锁上门就走了。你是公安干部,一定不会冤枉好人!可是,别人就难说了,俺当管理员本来就得罪了不少人,如果作案的人在背后再一挑动,他们肯定会合起伙来整俺,到时候,恐怕你也不好办!”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如果谁别有用心诬陷你,我立刻就把他抓起来!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要集中精力帮我破案,你好好想想食堂里的人谁嫌疑最大!”
“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别人都不可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只有她能干得出来!”
“是谁?”
“赵金芳!”
“是赵金芳,没想到这老娘们还真有两下子!”
“你可别小看她,她虽然是个老娘们,不仅是个刺头,鬼心眼子也比谁都多!她干别的不行,要说见缝就插针挑生产队干部的毛病张嘴就来!而且跟你闹起来就没完没了,生产队的干部没有一个不头疼的!所长,这回就看你的了,如果连你也治不了她,城关村可就彻底完了,你可要替大伙做主啊!”
听了钱有旺的话,所长就像三伏天喝了井拔凉水一样心里舒服极了,得意溢于言表。暗自想:真是天意啊!赵金芳,那年你让我窝了一肚子火,虽然事情过去好几年了,可我一想起来就憋得肚子疼,总想找你算账,可就是没有机会。没想到,老天爷也没有忘了哪件事,让你又犯到我手里了。这回我倒要看看谁来帮你,谁能帮得了你!所长当机立断,再一次带走赵金芳。
“钱管理员,你去把杨队长和钱会计叫来,我再听听他俩的意见。这回不斗她了,把她直接送笆篱子去!”
钱有旺找到钱有利和杨占全后把自己是咋说的,所长是啥态度,都告诉了两个人,两个人不由得心花怒放。
“钱有旺,真有你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两把刷子!”
杨占全和钱有利到了办公室,装作并不知道所长和钱有旺谈话内容的样子,先恭恭敬敬地向所长点了点头然后才坐下。
“刚才先听了听钱管理员的汇报,现在想再听听你俩的想法,你俩不要有顾虑,咋想的就咋说。”
“所长,你已经看过现场了,钱管理员也向你汇报了,咱们又都是老朋友,有些话俺就直说了,如果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请你原谅。”钱有利说。
“不要有顾虑,咋想的就咋说!”
“俺觉得赵金芳嫌疑最大!”
所长虽然已经认定是赵金芳了,但是,还是故作公正廉明格外谨慎的样子问了一句为什么。
“问题不是明摆着吗,其一,食堂里所有的人就属她们家人口多,她不偷一家人靠什么填饱肚子?其二,其他人大都是干部的亲属,要觉悟有觉悟要事业心有事业心,责任心更是比一般人强,他们如果监守自盗,哪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其三,李家和钱家早有宿怨。为了整垮钱家,不仅赵金芳大吵大闹,她的两个儿子差一点把钱管理员的脑袋砸开了瓢!”
“咋回事?刚才钱管理员没有说,你详细地跟我说说!”
钱有利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又添枝加叶地说了一遍。
“那次抓造谣者的时候,赵金芳的小崽子就敢当众质问过我,有其母必有其子,和赵金芳一样也不是个东西!”所长说。
“赵金芳进了食堂,本来应该满足了,可她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心想当管理员,所以,她又想出了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不仅解决了自家的困难,还让钱有旺背上了不是监守自盗就是渎职的罪名!如果给钱有旺定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钱有旺肯定得蹲笆篱子。如果定为渎职,虽然不至于蹲笆篱子,但是管理员肯定当不成了。无论定个啥罪名,钱有旺都在劫难逃,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不仅如此,他是俺弟弟,俺也难免跟着吃瓜落,俺这个会计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也不好说。另外,杨队长虽然不负主要责任,但是,起码是官僚主义。即使保留原职务,其微信不一落千丈也得落八百,结果是一箭四雕。这一招实在是太狠毒了,可以说是空前绝后!可见赵金芳的野心有多大、仇恨有多深、心计有多狠毒!另外,赵金芳还最善于伪装,她无论干啥都不动声色,谁都猜不透她在想啥。这件事出来后,别人都议论纷纷唯独她不言不语,似乎与她无关似的。你看看,她有恃无恐到什么程度,哪怕是天塌下来都能沉住气!你说,俺们这帮土包子干部那对付得了她!话又说回来了,赵金芳的鬼心眼子和花招再多,也难逃如来佛的法眼,就看所长你的了!”
“毫无疑问,赵金芳是监守自盗者,而且是不可否认的铁的事实!”所长咬牙切齿地说。
“所长,那年明明是她婆媳俩造的谣,她就是死不认账!不仅让你拿她没办法,还被什么狗屁王主任损了一顿!过后她骂你不是人,老天爷白给你披了一张人皮了,仗着自己是什么所长,有那么一点权力,就无恶不作欺压百姓,比秦桧和国民党还坏!”
说的这里,钱有利一看所长气得脸都气得发紫了,就又把李文翰出民工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明明不合理,李文翰还是利用姓王的轻而易举地把领导骗了,闹了个名利双收!所长,她两口子都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顶的人,这次你不能再心慈手软了!一定要把赵金芳送笆篱子去以绝后患!”
“杨队长,你啥意见?”
杨占全很清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恨赵金芳,一旦把事做的太绝了,肯定会惹起群众的强烈不满,一旦再闹起来,麻烦恐怕比上回还要大。何况,就钱有利这德行,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到那时候不是能不能收场的事,而是到底谁陷害谁的问题,谁去蹲笆篱子还不一定呢。通过这件事,杨占全也看明白了,钱有利不仅歹毒,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对自己也是两手,用着自己的时候说的话比蜜还甜,拿自己当枪使。用不着自己的时候,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时候还耍戏刁难自己。有朝一日和自己翻了脸,肯定也会用同样的办法陷害自己。如果自己再相信他帮他,到末了他钱有利的目的达到了,自己还得闹一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仅啥也没捞着还会得罪了一大帮人,成为天字号的大傻瓜。杨占全已经意识到,尽管自己也想出口气,但是决不能把赵金芳置于死地,那样自己就彻底陷进去了,结果不但没有退路也拔不出腿来,活生生地给钱有利当陪葬品。杨占全想让张忠良阻止这件事情,即使阻止不了,也可以证明自己是公正的。
“我也认为赵金芳的嫌疑最大。原因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在重复了。所长,张忠良毕竟是副社长,而且还是贫协主席,建议你再听听他的意见。”
钱有利在心里骂道:杨占全,你他妈的咋的了!听听张忠良的意见,谁不知道张忠良和李家的关系最好,征求他的意见他能同意吗!你是害怕了还是后悔了,是不是想把事情搅黄了!告诉你,上船容易下船难,想把拉出来的屎再坐回去,没门,少他妈地异想天开!
“拉倒吧!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征求他的意见是脱了裤子放屁白费一到手续,没那个必要!”钱有利坚决反对。
“他毕竟是副社长和贫协主席,不听听他的意见不仅不合适,还容易给人口实。千锤子敲锣一锤子定音,他想说啥尽管让他说好了,听不听在咱怕什么。不然的话,他如果再一闹咱反倒被动了,还是先把他的嘴堵上好。”
所长压根就不想再征求别人的意见,杨占全这么一说有点为难了,想来想去觉得杨占全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了避免社员们议论和张忠良挑理,只好让钱有旺把张忠良叫来了。
“张主席,你知道我为啥把你请来,我就不多说了。刚才杨队长、钱会计和钱管理员都已经把案件的由来汇报过了,他们分析的很透彻也很准确,处理意见也都一致,认为此案件是监守自盗,而赵金芳作案的可能性最大。为了把握起见,我也找你的夫人谈过了,也顺便问了其他几个人,我想再听听你的意见。”所长先发制人首先表明了态度。
“要说监守自盗俺没意见,要说是赵金芳作的案,俺不同意。食堂改组后,食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过去强多了,社员们都很满意。其间,赵金芳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这种时候,她能干监守自盗的事吗?不可能吧!何况,一个大男人都未必敢干,她男人李文翰又不在家,她一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再说了,她不过是一个家庭妇女,凭她的为人和阅历,根本想不出这么复杂的办法来。所长,这件案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案,食堂也不过丢了几十斤棒子面,但是,作案的动机不一般,不能从表面上看问题,更不能靠主观臆断定案,应该慎重处理。”张忠良毫不客气地说。
“张主席,你这是哪家的逻辑啊!你说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何以见得?她所干的那些事,哪一个是胆小的人干的!赵金芳家人口多,又穷的叮当响,只有她敢铤而走险,其他的人谁有胆量为了那么点棒子面冒这么大的风险啊!张主席,你是老党员老干部,说话办事要有原则,决不能意气用事徇私情,包庇别有用心并损害集体利益的人!”钱有利反驳道。
“钱有利,你的意思谁穷谁就是贼了?你不觉得太可笑吗!从古至今,有多少事都充分地证明穷人未必都不仁不义,穷人就是饿死也不做损人利己的事龌龊的事!而为富不仁的恰恰都是那些有钱的达官显贵!眼下,全县的粮食标准都是一样的,难道咱们的肚子比李文翰一家的小所以能吃饱,唯独李文翰一家人吃不饱,非去偷食堂的粮食不可!几斤粮食算不了什么,就是没有也饿不死。但是,一个人的名声可不是件小事!俺不相信赵金芳为了那点棒子面连名声也不要了!钱有利,不管是谁,都不能靠凭空想、主观臆断或者靠毫无根据地推测来办案,要以事实为依据!”
无疑,张忠良话里话外都在敲打钱有利和杨占全。杨占全虽然想留一手,但是,并不是希望事情彻底的黄了。一听张忠良说得有理有据,真要是叫起真来,事情不仅不好办了,还真有可能泡了汤,只好硬着头皮辩解。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问你,你的依据是什么?你说不是她干的有何证据?包括大嫂在内,剩下的不是干部就是干部的家属,难道他们就不顾自己的名声而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这个人也太古怪了,你可以不相信俺俩,难道连派出所长也不相信?我希望你不要自以为是,要尊重大伙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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