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黄昏已过。
红彤彤的夕阳,照在宣朝帝京恢弘的古城墙上,随着日头西去,慢慢地只能照见城头。
城外已经缓缓入夜,城内却点起了上千只灯笼,有如白昼。
张灯结彩,不外如是。
纵使是帝京,自北方起了战事后,也有四年未曾见过这样的盛况了,按照上头大大小小的禁令和征缴,大家连过年节都是关起门来过的。
今天是个比过年还特殊的日子,是战争结束的日子,也是勇壮侯率军凯旋而归的日子。
李虎走到了城门处,收起了胯间那把沾着污血和尘土的平头砍刀,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随手丢出一颗银豆子给路边的乞儿,那人却没有回应,睁着眼睛就没了气息。
受饥渴摧残的生命,往往会悄无声息地消散。
他长叹一口气,为其默诵了一段往生咒,撇开四周贼一样的目光,扭头走进了城门。
他已知道身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副场面,他在这四年里见得太多,不忍再观看了。
他不是军人,是个随军的僧人,自然做不到铁血无情。
他的法号叫当心,是师傅给起的,意思是让他看管好自己的心,切莫心猿意马。
他心中觉得自己应当是个武僧,哪怕随军出征,同他们吃在同一处,睡在同一处,厮杀在一处,自己与他们之间也有着不可逾越的分别。
虽然经过战火的洗礼,武僧与军人从外表上看是一类的人。
但是他时刻告诫自己要保持一颗禅心,而边军不必有。
李虎已经连着赶了三个月的路,行囊中的干粮都用尽了,自然是是饥渴难耐。一进了城,他就走进一家酒楼,要了三碗无油的素面。
正当他吃过了一碗面后,桌对面的男人传过来一小碟蒜片,打眼一瞧,这是个脸上长了两道刀疤的汉子。他指头粗的浓眉下生着一双瞪圆了的眼睛,正盯着李虎的鼻梁看。
“这位兄弟,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李虎把蒜碟推了回去,和那人对上视线,缓缓开口道:
“贫道是出家人,不可食五荤。好意我领了,在下李虎,敢问您是哪个营的兄弟?”
“俺叫苏有强,是原来山字营的什长,粗人一个,不认得大师,只觉得有些面熟,想着没准是一起战斗过的弟兄,就搭上来聊两句话。如有冒犯,还望大师您见谅。”
苏有强尴尬地摸了摸鼻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李虎吸溜了一口面条,想起在前线听到的那些传闻,同眼前的汉子聊了起来。
“我听说过山字营,十位参领中有六位战死,三千五百人的一个大营,三分之二的将士永远留了漠北。论意志之坚韧,恐怕无人能比得上山字营的战士。”
“那可不,山字营里每一个兄弟都是好样的,是统领大人从志愿入伍的兵里挑出来的好汉,嘉峪关就是咱们硬生生给守下来的,要不然现在的肃州地界,恐怕就是鞑子的地盘了。”
“嘉峪关保卫战?”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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