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通贤快回到屋时,背篓村的天已经黑了。
山路两边的水田里满是蟋蟀和青蛙的咕鸣,远处的吊脚楼里火光跳动,隐隐有烧熟的米饭香气钻进他的鼻腔。
他更饿了,低着头,看到雨水从他脸上滴落到脚下的泥路,他加快步伐,心里想的是梅霞还在等他吃饭。
老杨头走的时候只给杨通贤留下一间漏雨的破茅屋、半缸大米和一箱子的线装书。
杨通贤的童年在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中度过,在食不果腹的日子里,老杨头教会了他识字与读书。
老杨头曾是广西一所私塾的先生,箱子里的书就是他的身家性命。书保存至今已经变得陈旧,书页也泛黄,趁着艳阳天,拿出来晒一晒,以免潮湿发霉。
梅霞在厨房里生火做饭,炊烟从窗口渗了出去,掠过茅屋旁的竹海。
一只只黄雀在枝叶中扑腾,又钻入对面茫茫的青山中。
山腰上,农户们扬起手中的竹条,驱赶前面套着犁的黄牛,在梯田上留下一道道垄沟。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腐朽的书页上,散发着缕缕墨香。
梅霞做好了菜,叫杨通贤进屋一起吃饭。桌上的饭菜并不丰盛,梅霞一边给自己的丈夫夹菜,一边说:“家里的米不多了,阿爸没田,我们需要找些营生的活计,不能只出不进。”
梅霞说话时语气轻柔,已经完全适应了杨家媳妇的角色。杨通贤嚼着米饭,说:“我知道,下午我就去找石家租两亩田。”
石家是背篓村的大姓之家,也是最大的地主,为了能够成为石家的佃户,杨通贤出门前提上了一小袋大米。
有了营生的活计,日子便安稳了下来,茅屋后面还有一小片自留地,被用来种一些蔬菜,梅霞闲时也与杨通贤一共下田耕地。他们买不起黄牛,耕田时杨通贤在前面套着犁,梅霞在后面扶着,汗水在他们脸上滑落,即使累得够呛,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田间一起劳作的大伙纷纷夸梅霞是个好媳妇,梅霞每次都臊红了脸。也有些让人心烦的事儿,帮杨通贤抬过棺的老光棍总是傻呵呵地在田间晃荡,看着梅霞弯腰劳作的身形而亢奋,杨通贤中途休息时,他就跑过来跟杨通贤搭话。
“通贤,你和梅霞夜会了吗?她和潘金莲谁的屁股更大?”
听这话时,杨通贤的脸气得煞白,拿着锄头就追着他漫山的跑,看到的人都纷纷摇头。
老光棍之所以光棍,就是因为他的脑子不太正常,每天就是在村里瞎晃荡,还曾经当众脱下裤子尿尿,羞得背篓村的妇女一个个捂着眼睛惊声尖叫,然后再从指缝间用余光偷瞄,回家后偷偷跟自己的丈夫说老光棍人虽然傻,但器量却不小。
杨通贤感恩老光棍为老杨头抬过棺,也不会真的伤害他,只是威胁他不准再继续偷看梅霞,也不管老光棍能否听懂。自那以后,老光棍就再也没在田间地头出现过,但其他男人那些灼热的目光让杨通贤如芒在背。
在背篓村里,屁股大就是美女的象征,屁股大好生养,能生的女人自然地位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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