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最衰颓的时期,我们都似井底之蛙,在某一天你勇敢地抬头就会发现,井底井外,不过是一衣带水。
罗知明抬起头,等待了整整十八年……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原本已经丢弃的号码,独自站在热闹却又空旷的高尔夫球场上,抬头等待荣耀的降临……
——致亲爱的读者
“两百年前,蓝星走到了另一个末日。
核武器落在了亚细亚与欧罗巴的交界线上,太平洋里火山爆发,东京富士山在经过几次的跃跃欲试后,又酝酿了几十年,这次再也憋不住,喷薄而出……
蓝星文明从此不进反退,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停滞不前。”
可这些来自世界新闻的历史大事,落在罗文耳朵里,就像是一支催眠曲,已经高三了,课堂上的他还在昏昏欲睡。
“罗知明!你又在睡觉,想不想高考了,不想高考就给我滚出去!”
王老师的脾气就像喷发的富士山,炽热而汹涌,把还在流口水的罗文从睡梦中烫醒。
罗知明拿袖子揩去嘴角的一摊‘香水’,木然地站起来。
哗啦!
刚刚用来挡在脸前的书掉在了地上,罗知明偷瞄了老师一眼,那副黑框眼睛在喷火。
哐当!哐当!
高登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节奏性地在教室里响起,王老师摇着高马尾走过来,一身匀称的工作西服很得体,她手里攥着教鞭。
王老师弯腰蹲下捡起地上的书,翻开看了看,转头瞪着罗知明,皱起细长的眉毛,她很年轻,年轻到罗知明都可以叫她一声姐姐。
“高三了!还在看这种老掉牙的闲书,高考考《物种起源》吗?我这是历史课!”
中等长宽的教鞭在罗知明课桌上拍的啪啪作响。
罗知明低着头不说话,这是老油条的必杀技。昨晚罗知明又做梦了,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总是中途惊醒,如此反复,所以即便是高三了,罗文上课也总会不知不觉睡着。
至于那本查尔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是罗知明用来盖脸用的,这本书高度厚度都很合适。
“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
王老师正准备说也要为你父母考虑,可她忽然停住了。
罗知明住在舅舅家,听说是父母曾在做科研时发生了意外。
于是她顿了顿,语气稍微温柔了些:“也为我这个班主任的一片苦心考虑考虑吧!天底下除了你们父母,想着你们以后更好的,也就是老师了……”
王老师将那本《物种起源》拍在罗知明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站着上课!晚上偷牛去了?”
罗知明目光呆滞,大脑有些懵圈,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先偷偷瞄了一眼前排某个女孩的背影。
再转头看了看同桌老杨,两人对视,默契一笑,罗知明吐了吐舌头,像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然后才又看向黑板。
离高考还有十天!
黑板的左上角,从高考前一百天开始,就每日减个一,一直挂在那里,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九十天,就像是远古时代的人,会用结绳记日。
罗知明扫了一眼那挂历,转眼又数着时钟上的指针,一秒一秒地转动……
叮铃铃……
罗知明正膝盖一松,王老师却拍了拍桌子,那声音又将罗知明的膝盖捏住了。
“我们再讲五分钟,这是最后一个题了!”
现场响起无声的叹息。
讲了什么不重要,听没听懂也不重要,重点是要讲完。
“老罗,放学去放松放松!”
老杨悄悄拍了拍罗知明软趴趴的屁股,使用了一门几乎只有学生才会的轻声细语,反正老师是永远不可能听得到的。
罗知明赶紧比个手势,示意同桌的老杨闭嘴,因为他的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埋在被子里放响屁,闷声响亮。
“好了,下课下课!周末也别懈怠,高考靠的就是弯道超车!”
王老师简洁明了讲完了最后一题,课堂上的动静她全都心知肚明,不过有时候心照不宣地无视,学生嘛,就是这样的,再过个几百年也还是一样。
“诶,我跟你说,那家按摩小姐姐最近上新了!”
老杨嬉皮笑脸,企图用言语勾引罗知明一起,团购比个人便宜不少。
罗知明收拾好书包,故意提高语调:“小不正经,我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
老杨竖起大拇指,嘿嘿道:“你了不起,你清高!”
临走前,罗知明又有意无意去寻找那个粉色的书包。
青春期的暗恋就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风,吹到哪里便是哪里。
反正罗知明觉得像自己这么普通,而又胆小怯懦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连开端都没有。
玛德,偷窥贼!
罗知明在心底给自己一耳光,没出息,喜欢又不敢说。
在平凡的世界里,我们都是衰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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