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很陌生很奢华的地方醒来。醒来时,正是黄昏。空气有些潮湿,外面淅淅沥沥,有细雨滴答在地上和树叶上的声音。门关着,依然有轻微的风透过门缝,带来湿润新鲜的空气。

有点冷,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意识在那一刻,有短暂的模糊。转头看了看四周,陈设很是讲究。临窗台下,一张木头桌上摆放着一罐鲜花,竹编的藤椅、磨得很是平整的石头凳,衣架上面搭着的衣服很眼熟。

我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突然回过神来,那是我的五彩衣。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失忆了一般,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到达这里的。手摸索了半天,感觉身上是细腻的蚕丝纺绢衣衫,惊得突楞起来。

没有一个人,我慢慢下了地,感觉口干舌燥。床头案牍上有放着陶壶陶碗,用手试了试,水还温热的。我倒了一碗来喝了。揉着额头坐在床上,有种隔世的恍惚感。

头很疼,是饮酒过量所致。我不擅长喝酒,比不得神女和采司那般酒量,酒多误事,喝醉后我很难控制自己,平日里即便闹腾很凶,也不过饮上一小碗而已,很少过量。为何要喝那么多酒呢?

我想了想,依稀记得一些片段,似乎有五彩的蚕衣,绵软厚实的俪皮,一张熟悉的脸哀伤的看着我,他的身旁,一位美丽的女子妩媚地笑着。

心突然很痛。我捂着胸口慢慢蹲下,懊恼地对着自己说道:“玄珠啊玄珠,你自己和轩辕结了缘分,何必扯上我一只无辜的蝴蝶。”

玄珠不满意我的责怪,在心口一点点地撕扯着我的神经,痛至发梢。

门开了,一个女奴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篮子。一眼看见蹲在地上的我,她急忙放下手中的篮子小跑着过来扶我:“姑娘醒了?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冲她笑了笑,借着她手上的力道站起来,深深吁了口气,“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阳谷上皇宫!”门口一大片阴影处传来清脆温婉的声音。

女奴急忙放下我的胳膊,转身跪下:“要离娘娘!”

女奴口中的要离娘娘跨过门槛款款进屋,手里还拎着一盏桐油风灯。她眼风扫了扫,将桐油灯放在门口一张高架上,灯光明亮,映照着她的脸庞,是个耐看的长相,眉目中端庄和睦,嘴角上扬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我站着没动,女奴抬手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对着要离点了点头,拂开了女奴的手。

要离柔声细语道:“兮奴,你起来吧。给姑娘的食物准备好了吗?姑娘睡了两天两夜了,肯定早就饿了。”

我脑子嗡地一下。我睡了两天两夜,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一醉酒就醉得我这般不省人事么。阳谷是九黎部落的城邑,我酒醉的时候,蚩尤将我带了回来?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我搜肠刮肚地想要回忆起这两日的蛛丝马迹,是否露了什么马脚,被她们发现我的身份。看她们的表情似乎又像不知,那么我的衣服是谁换的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扫了扫挂在架上的那件五彩衣,我疑惑地看向她们。

兮奴抿嘴一笑,一边去拿刚放在一旁的篮子,一边宽慰道:“姑娘放心吧,是兮奴给你换的衣服。你那身衣服都被弄脏了,兮奴给你洗过了,还用桃花枝煮水浸泡过,很香的呢!”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离拉着我坐在桌旁,细心地捡了兮奴拿过来的几样食物摆放在我面前,“姑娘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我看了看桌上的几样食物,几碟小菜,几块米糕,都是素的。两日两夜未曾进食,我确实有些饿了,虽然我更想去外面找找新鲜的花露,但此时有这些也不错。客气了两句后,我捡了块米糕塞嘴里咬了一口,有桂花的香气,加了野蜂蜜,甘甜清糯。我喜欢甜食,这个很合胃口。

吃完一块,我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平和温柔的女子,“兮奴叫你娘娘,你是……蚩尤的妃子么?”

要离淡淡一笑,眉梢闪过一抹落寞,很快就消失了,“玄珠姑娘从哪里来?”

我愣了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兮奴过来倒水,接口道:“姑娘的名字我们都知道了。大首领告诉我们的,不过大首领吩咐,不让别人打扰,就我,和要离娘娘还有阿姆知道姑娘在这里呢。”

要离摆手让兮奴不要多话,关切地对我道:“姑娘喝多了,醒来肯定会难受,你喝点蜂蜜水润润肠。”

原来兮奴给我倒的是杯蜂蜜水。感激她们想的如此周到,我颇顺和地道:“劳烦要离娘娘亲自为我安排受累,玄珠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要离又是温柔一笑,“姑娘不要这么生分。能照顾你,要离求之不得!”

唔,我怔了下,不明白她这个求之不得是个什么意思,她是蚩尤的妃子,就是九黎部落的女首领,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云人物,这么巴巴求之不得要照顾我,真是亲和下恤的人。我猜想,也只有她这样性格的人,才能配得了蚩尤那般狂戾暴躁的性子吧。

嫘祖看起来就比要离张扬许多。不过轩辕的性格比较温和,有个性格张扬点的元妃,也不打紧。闭了闭眼,胸口一阵堵塞。

门口有男人的干咳声。要离和兮奴急忙起身。兮奴跪下叩头,一只大手朝她摆了摆,她默默起身退到一旁。要离站起来,有种春风十里的欣喜:“大首领回来了!”

我还兀自愣着,蚩尤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看桌上被我喝了一半的蜂蜜水,面容冷峻地打量了下我身上的衣衫,眉头舒展开来,“你醒了?可吃了东西?头还疼么?”

他不霸道的样子让我有些尴尬,眼睛的余光扫到兮奴,她眼睛亮了亮,低了头没说话。从兮奴身上把眼光移到要离身上,她平静无波,脸上始终带着清婉温和的浅笑。

蚩尤过来按我的额头,我躲了躲。他眉头一皱,顿了顿脚步。

要离看了看兮奴,也许是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兮奴还把门给关上了,外面的风雨声骤然小了很多。油灯如豆,屋内有些昏暗沉闷。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首先打破沉闷,顺手端了蜂蜜水喝了一口。

蚩尤坐在刚要离坐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嗯,你自己怎么来的,自己不知道么?”

我瘪了瘪嘴,瞪视着他道:“我喝多了,不记得了。是你把我带过来的,你为何不征求我的意见?”

蚩尤依然是那副表情,神色自若道:“咦,是你说让我带你离开的,我问了,你想去哪啊?你自己说,去哪都行?我也没地方可去,就只能带你回阳谷了。”

我捂住脸,有种不置信的感觉。我竟然会让蚩尤带我来阳谷,这是什么情况?依稀记得那晚,我喝了许多酒,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可却没有蚩尤说的这段记忆,那个小酒肆里面,好像还有两个人在谈论落月弓。

我突然一激灵,“落月弓是狄货拿走的么?”

蚩尤楞了楞,“你就记得这个么?还不能确定,毕竟狄货本人未曾说的事,不好下定论。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我点了点头,“那么,狄货是将落月弓敬献给轩辕了么?轩辕要落月弓何用?难道,是那次应龙与九婴之战,应龙略有下风,轩辕拿着落月弓,是想对付九婴么?”

蚩尤抬手撑住下巴,挑了挑眉毛,“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可能如此。轩辕从小就像胜过我,可从来没有得逞,如今九婴归附于我,成为我的座驾,他必定心有忌惮,这世上毕竟也只有落月弓能辖制九婴了,他千方百计得到也是可能的。”

我鼻子里哼了声,面朝门口,“也不一定是他千方百计想得到,若果然在他那里,我想必定是狄货得到敬献给他,他顺手人情罢了。”

蚩尤扳过我的身体,直视着我的眼睛道:“你还在替他开脱,玄珠,他辜负你娶了别的女人做妃子,你还在替他开脱吗?他根本就是个小人!”

我从醒来后,就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蚩尤却毫不留情地撕开我心口的伤疤,我恼怒地拨开他的手:“一件事归一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他娶元妃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你们凡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他还是上皇,娶元妃不是应当的么?如何就说是个小人呢?你不也娶了要离做妃子么?”

蚩尤愣了愣,脸色阴郁地沉声道:“要离,妃子?谁告诉你她是我的妃子?”

我冷冷地笑了笑:“兮奴不是叫她娘娘么?难道你这里还有别的大首领?要离那么温柔贤淑的女子,你娶了她,还不承认么?”

蚩尤没有辩驳,默了一默后,站起来踱了两步,“你现今不清醒,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话题吧。你头还疼吗?需要我叫大医来看看吗?”

我勾下头,搅着衣衫道:“我不妨事。你,是怎么将我带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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