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春摇头,并不赞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南方三十二个郡都已归燕人所有,从水道逃出,道路难走,根本就到不了楚国所辖的州县,即便前方十里外就是楚国的所辖地,他们也不会出兵。
一则不会相信我们的只言片语,二则楚燕两国结好盟约,天下皆知,此时出兵,就是宣战,他们不敢,两国已结秦晋之好,再出事端,囊括的人多的话,这无数头颅换来的假太平也没了。公主,坐下,只有听天由命,有些事是人逆转不了的。”
也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连皇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连众将士都做不了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做到?
素修的眼神越发空洞,呆立无言,外面的杀伐声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天已渐黑,每一个人都饥肠辘辘,胆战心惊,所有人的心里都被惶恐占据了大半,一天没进米水倒也撑了下来。
外面渐渐火光冲天,火把无数,把屋里也照得明亮了不少,手拉着手的素修等人从窗户缝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附近已经没有燕人在走动,骚乱中遇难的人的尸体到处都是,远处叫嚷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貌似这场劫难已经告一段落了。
素修不顾灵犀、訾尘等的反对,打开破败的房门,从地上拾起一支已熄灭的火把,走到还有火堆的正前方,将其点燃,令武思远和崔景岳在前举着火把,她和繁春二人并肩跟在后面。灵犀欲要跟上前,被素修制止,要求灵犀和訾尘留在原处,等待他人。
“公主...”
“繁春...”
才步出大院,大清洗之后的场面就给两位久居深宫的小女子来了个大震撼:
尸体交错垒叠,将脚下的焦土染成暗红色,不远处的本地水道也布满死尸,有手握刀剑的士兵,也有衣不蔽体的百姓,有的两两纠缠在一起,血刀插入彼此的胸膛,有的三五成团挤压在一起,有的尸体的胳膊在旁边尸体的胳窝处,可以想见刚才的交锋有多惨!
素修一行人不敢走快,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尸体,每走一步都感觉再难走下一步。
若不是抬头能隐约看见点点星光,真的会认为自己在地狱行走。
素修不敢想象郑将军目前的安危,还有年迈的王令公如何受得了这样大的刺激?
繁春拼命回想白日里自己到过的地方,问过的路,边走边回想,边想边领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几个人的腿脚一直是酸麻的,他们沿着火光移动的方向行进,那团火光是最亮的,那里一定有他们想见到的人!
“是公主吗?还有繁春!”
突然有人从下方摸住了繁春和武思远的脚,武思远全身抖如筛糠,鼓起最大勇气用火把照了照摸著自己的人。
几人定睛一看,是两个脸上抹满臭泥,青丝凌乱,浑身是血的女子,口音是楚国口音,衣着也是楚国的打扮,那两人被拉上来,抹掉臭泥后才把脸露出来了,正是从楚国陪嫁来的宫婢素含和沐真。
素修见到认识的人,还是楚国人,顿时悲喜交集,不顾她们俩满身污秽,与她们抱在一起,泪水横流。
素含和沐真受了一天的惊吓,才从死尸堆里爬出,见到公主这般行为,又吓了一跳,但也不敢推开公主,又实在害怕极了,见到公主也定下心,遂也顾不得礼法尊卑,也搂抱住公主,呜咽流涕。
素修慢慢松开二人,揉揉眼睛,把眼泪逼回去,让崔景岳带着素含和沐真回去与灵犀回合。她和繁春、武思远一道去找王令公和郑将军。
分开以后,素修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因为那团可以指引他们的火光竟一点点弱下去,三人的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尽管前方有着想不到的危险,但三人在此刻却什么也不想,只觉得抓紧赶到,事情才可能会有一线转机。三人,一火,疾奔着,燃烧着,在身后即是死海的下城城中心,这也许是最后存在的人,鲜活的人。
上天如他们所愿,一直将她们引向正确的地方——被重重包围的东城门,燕人手执火把,举过头顶,身上脸上也全都是血,所穿甲胄也破损不堪,他们神情肃穆,目光如炬,直视前方,此时此地,只有火把燃烧的声,受伤的马匹哀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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